烏蘭泰放肆大笑,滿臉橫肉在笑聲中不住顫動,驕傲之情,實令在坐的帶兵大員們感到搖頭惡心。
向榮就坐在烏蘭泰對麵,聽了這個新同僚的狂妄之言,他簡直感到奇恥大辱,幾次想發泄心中怒氣,可是終於咬咬牙克製住了。他知道現在是給烏蘭泰慶功,這小子新官上任三把火,首戰就殲滅發匪近千,功勞顯著也該這小子神氣活現。可是別高興得太早,和發匪打交道隻剛剛開始,陰溝裏翻船的事,這小子遲早要碰到,不給你一點顏色看,你不知道染房是怎麼開的。等著瞧吧!小子,我向榮倒黴在先,你烏蘭泰也走不了什麼大運。你別在我前麵炫耀,你打勝這一仗還不是瞎貓子碰到死老鼠,湊巧!趾高氣昂,目空一切,譏笑同僚,我倒要瞧瞧你能打幾回勝仗。向榮心裏這麼想著,表麵不露聲色,等著看烏蘭泰的好戲。
烏蘭泰也得意忘形,不知進退。他狂笑一陣之後陡然收住笑容,繃著滿臉橫肉道:“主帥,發匪初失精銳,驚魂未定,我軍何不趁勝進攻?應盡快直搗發匪大本營,滅亂賊於中坪,新塞一帶,以保朝廷安寧。”
周天爵沒有立即表態,他似乎感到時機還不成熟。他原定長期圍困太平軍於中坪,新塞一帶,待他們彈盡糧絕,再一舉而殲滅。可是,烏蘭泰現在就要直搗發匪大本營。周天爵拿不定主意,沉吟片刻。
烏蘭泰卻貪功求急,大聲道:“主帥,您還猶豫什麼?趁勝進攻,機不可失啊!”
烏蘭泰求戰心切,周天爵心已被說動。他眼望這位得勝之將,道:“天爵自代理主帥以來今日才首次遇到這麼主動請戰的將領,真乃朝廷有幸,發匪可滅也!軍心不可辱。都統大人你立即率部向中坪進攻。”接著又轉頭對向榮道:“提督大人,你率所部配合烏都統作戰。互相策應,嚴防發匪狗急跳牆。”
向榮嘴上應一聲“喳!”心裏卻在想,要我當配角,給他人作嫁衣裳,呸!沒門。
周天爵決定進攻太平軍大本營,命令烏蘭泰主攻部隊五千人由羅秀南下占領獨鼇嶺、馬鞍山一帶,在西北麵與中坪圩隔河相對;又命向榮率楚軍從桐木進駐界嶺,在東北麵與中坪圩隻有五、六裏之遙;再命令新到雲南昭通鎮總兵經文岱與潯州知府張敬修一道,率滇兵、東勇搶占太平軍陣地寺村,卡住中坪西南麵,不讓太平軍跑掉。
向榮部還沒有從桐木動身,而烏蘭泰主攻部隊卻已離開羅秀南下,步步*近獨鼇嶺、馬鞍山,急於攻下太平軍大本營。
石達開受天王洪秀全之托,全麵負責指揮此次與烏蘭泰的戰鬥,誌在爭奪軍事要地——獨鼇嶺、馬鞍山,確保中坪圩不受侵犯。
石達開年紀雖小而才能卓著,他趁烏蘭泰還在途中行軍時,命令族兄石鎮侖道:“你帶二百士兵用沙包堵住梁山河上遊,待我誘敵部隊撤退回來,清兵追至河中,你們就開包放水。”接著他又命令部將賴裕新:“你率兵八百,搶先過梁山河,占據獨鼇嶺、梁山村,待清兵大部來到,你們便詐敗而回。”
石鎮侖、賴裕新領計而去。石達開又吩咐“鐵公雞”石祥禎率重兵設伏於梁山河南岸,專等烏蘭泰來中計。
獨鼇嶺與馬鞍山連接座落在中坪圩西北麵的一小塊平原上。顧名思義,那獨鼇嶺山形象一個鼇魚,頭朝上、腳貼地立在那裏;而馬鞍山有兩個山峰並列,中間形成一個圓三角的凹形,恰似一個碩大的馬鞍。
當地人傳說,很早很早以前,有一位天廷神將,遊遍天涯海角,從這裏騎馬路過。那馬爬山涉水,曆經千險,到了這裏便累得倒在地上,再也走不動了。主人十分悲痛,眼睜睜看著這匹馬死去。為感激馬的忠誠,主人將金馬鞍與馬合葬。這一切恰被水潭中的一隻大鱉魚瞧見了。
大鱉魚喜歡看熱鬧且又貪婪凶狠,它憑著一身硬甲,滿嘴利牙而又水下地上都能活動,所以往往又喜歡惹是生非,自找麻煩。它看到那金馬鞍光燦燦十分可愛,就從水裏爬上岸去,掀掉泥土,想把金馬鞍拖到自己的鱉魚窩中,做個擺設玩具什麼的。
不料,那大鱉魚死死咬住金馬鞍後,卻怎麼也拖不動,使盡全身力氣也移不了半分。它本想空著回到窩中算了,可是馬鞍上的金絲纏住了它的牙齒,它弄不斷、擺不開,最後不得不伸長脖子,仰天長歎,活活氣死在金馬鞍旁邊。一個貪婪的家夥就這麼自己毀滅了自己。
天神為了在世上再現這一情景,便將馬鞍與鱉魚放大千萬倍,變成石頭,立在水潭旁邊所以就形成了馬鞍山、獨鼇嶺(人們把巨大的鱉魚稱為鼇)。
現在,馬鞍山、獨鼇嶺又要再現一個類似這傳說的故事了。
兩百名太平軍戰士在石鎮侖率領下,用麻袋裝滿沙,然後係上粗麻繩,一個一個地丟進河水中,至到堵住上流水為止。幾個時辰後,小河水隻有流下去的,沒有流下來的,本來一人多深的水,現在隻有齊腰深了。八百誘敵之兵在賴裕新指揮下,順利涉水而過,趕到馬鞍山、獨鼇嶺去設伏。
烏蘭泰接著來到,他所率五千兵馬如一群螞蟻,密密麻麻湧向馬鞍山。
賴裕新命令部隊首先打響鬆樹炮,突然襲擊打死了一些清兵,見大股清兵張牙舞爪向這邊衝來,太平軍便主動放棄馬鞍山陣地,向獨鼇嶺撤退,一路顯出潰敗不堪的樣子。
清軍一窩蜂占領了馬鞍山,隨後又去攻打獨鼇嶺,沿途還拾到發匪潰散時丟下的財物。
烏蘭泰率後續部隊來到馬鞍山。他看著太平軍遺棄的鬆樹炮,不禁大肆嘲笑:“哈哈,哈,發匪自不量力,就用這些亂玩藝想與我九節大炮匹敵?哈哈哈,你看這些炮,筒管燒得枯焦,再也打不響了。”
參將馬善寶在一旁奉承道:“都統大人威不可擋。羅秀首戰發匪,殲敵精兵近千,此次主攻發匪大本營,您又旗開得勝。如能攻下中坪圩,消滅匪首,您將有蓋世之功也!”
烏蘭泰聽了,笑得鼓眼睛眯成一條縫,滿臉橫肉也更加顯得肥胖了。他歡歡喜喜道:“馬參將,我初入廣西時,聽那些無用鼠輩們,言發匪如何如何厲害,弄得林則徐、張必祿、李星沅都驚恐死去,把朝廷攪得日夜不寧,皇上不得不派首輔賽尚阿親赴前線。唉!真是世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差點讓那些發匪成了大氣候。今日我烏蘭泰一來,定叫發匪完蛋。”
馬善寶道:“都統大人,卑職跟隨您南征北戰這些時,如您得到朝廷恩寵,可千萬別忘了卑職我呀!”
烏蘭泰得意洋洋:“當然不會忘記。不過,發匪賊首仍盤踞中坪圩,你若能率前鋒追殺過河,直搗匪巢,你自然功大賞重矣!”
馬善寶眯起了三角眼,口氣不小道:“都統大人,有您虎威在此,滅發匪隻在今日矣!搗中坪圩,卑職自願首當其衝,到時定斬了發匪賊首頭顱……”
馬善寶正要說斬了匪首頭顱獻給朝廷請功,可烏蘭泰打斷他的話道:“馬參將,我軍奪馬鞍山,*獨鼇嶺勢如破竹,搗中坪圩就在眼前,發匪賊首已成甕中之鱉,如能生擒活捉,獻給朝廷,方顯出我軍神威也!”
馬善寶連連點頭:“都統大人所言極是,卑職到時一定盡力將匪首生擒活捉。”
兩人正異想天開,高談闊論,突有快馬來報:“都統大人,我軍趁勝追擊,發匪狼狽逃竄我先頭部隊已占領獨鼇嶺南麵梁山村,發匪殘餘已涉過梁山河,向南潰逃。”
烏蘭泰已被一個接一個的捷報衝昏頭腦,他趾高氣揚道:“好!我軍連戰皆克,發匪已聞風喪膽。哈,哈,哈,人人都說發匪厲害,怎麼一碰到我烏蘭泰,便都變成老鼠了。”
馬善寶趁機捧場:“見到您虎威遠揚,發匪敢不抱頭鼠竄?”
烏蘭泰未作細想,他隻覺得大勝就在眼前,發匪欲將平定,於是高叫一聲:“傳我的命令,威寧鎮總兵重綸率一千人火速增援獨鼇嶺。”
馬善寶提醒道:“都統大人,重綸病臥在象州縣城裏,威寧鎮總兵由周鳳岐暫代著呢。”
烏蘭泰又改口對快馬道:“快,要周鳳岐帶兵一千趕到獨鼇嶺。”
快馬應聲而去,烏蘭泰又轉對馬善寶道:“你立功受賞的時機到了。快騎馬趕到前麵,傳我的命令:要鎮遠鎮總兵秦定三、古州鎮總兵李瑞率主攻部隊三千人,趁勝追討河去,直搗中坪圩。先鋒官就由你來當吧!”
烏蘭泰說完草草在一張便箴上寫了幾句話交給馬善寶,讓他馳住獨鼇嶺、馬鞍山而去。
秦定三、李瑞看了便箴,會晤軍事。
秦定三道:“好!好!馬參將英雄豪傑,滅發匪又有先鋒了。”
秦定三、李瑞依馬善寶之言,由他選:“精兵”一千,隨之命令全軍生火造飯,整裝待發準備向中坪圩發起猛攻。
梁山村一時灶火熊熊,炊煙嫋嫋,三千名貴州兵東倒西歪,嘻嘻哈哈,吃罷飯後,就準備到“匪窩”裏去發點小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