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在遼闊的疆土,反而成了朝廷的包袱,國勢衰敗使邊疆四處告急。近十年來,東南沿海屢受英美勢力滲透。沙俄見有機可趁,也開始了對中國的掠奪。前年,沙皇尼古拉一世任命穆拉維約夫為東西伯利亞總督,加強軍事,由寒冷的西伯利亞漸漸向黑龍江溫帶地區擴張。中俄邊境線在不斷變化,外患日甚一日。
內憂外患,層出不窮,道光帝已感束手無策。他已年近古稀,自感來日無多,喜歡回首往事。嘉慶十八年,河北天理會襲擊皇宮時,他已經有三十掛零了。他清楚地記得,那次皇宮遭到襲擊,父親的皇帝寶座差點被踢翻,宮廷之中人心惶惶,連不可一世的父皇也嚇得心驚肉跳,大叫什麼“寇賊叛逆,事起倉卒,擾及宮禁,駭人聽聞!”那些皇後娘娘更是驚慌失措,鬼哭狼嚎,清廷近兩百年的威嚴,傾刻間掃地已盡。
旻寧清楚的記得,那是一八一三年十月八日閏八月十五,秋日京城,氣候宜人。那時旻寧乳名叫綿寧,係嘉慶皇帝第二個兒子。吃罷中飯,他與皇三子綿誌一起在皇宮上書房讀書。此時綿寧三十一歲,他知道父皇很喜愛自己,他也很想在將來繼承皇位,所以他謹慎做人,習文練武,盡量給父皇留個好印象。他明白眾多弟兄都是他的競爭對手,稍有不慎就可能失寵,從古到今,曆朝曆代,太子被廢的事例還少麼?所以他規規矩矩做人,尊敬父皇,和愛兄弟,身為太子從不張狂,盡管今天是中秋節,但他沒有嘻戲玩樂的意思。
兩人讀書累了,休息閑聊。
“賢弟,父皇到承德木蘭圍場狩獵已有多日,說好今天回宮,咱們要隨時恭迎父皇。”綿寧說:“那是,父皇已年過六旬,長期守在宮裏不利健康,時時出京活動身體,才可延年益壽,但願父皇能乘興而去,愉快而回。”綿誌道。
正說間,突然西華門那邊喊殺連天,有人驚呼:“亂黨衝進宮了!”
禁軍衛士們湧上來護衛兩個皇子,請他倆躲起來,而綿寧毫無懼色,推開禁軍衛士,拿起銃槍和火藥就往外衝,道:“亂黨膽大妄為,叫他們知道我的槍法。”
綿寧衝出上書房,正看見一個全身黑衣的蒙麵亂黨從牆那邊爬上來,輕手輕腳地在屋頂上行走。綿寧裝上火藥端槍就射,那亂黨腦袋開花,從屋頂上滾落下來。
又一個蒙麵亂黨出現在屋頂上,綿寧再次射擊,那人胸部中彈又從屋頂上滾落下來。
“打得好!打得好!”禁軍衛士們一邊喝彩一邊強行把綿寧藏到安全地方。
禁軍衛士與衝進來的一夥天理會教徒廝殺了一天一夜,一向神聖高貴的皇宮,變得刀光劍影、血雨腥風。
衝散的天理會教徒沒有吃喝,不能睡覺,已是精疲力盡,各自躲藏到紫金城裏的角落、草叢、樹上……
已經進入北京的嘉慶皇帝有家不敢回,隻好移駕別宮,隆重的歡迎儀式也隨之取消。
隨後趕到的一千多個禦林兵,仔仔細細在紫荊城內搜索了三天,查遍了宮內每一個地方,將躲藏宮內的六十多個天理會教徒一一活捉。
此次皇宮遭襲,乃大清建國以來絕無僅有,皇宮近兩百年的威嚴掃地已盡。
事後,嘉慶帝親自過問此案,得知宮內居然有七個太監加入亂黨,太監高廣福、閻進喜等打開西華門迎接進宮亂黨。
最為可恨的是:禁軍統領石齡,平日裏總在皇上麵前豪言壯語,慷慨激昂,一付誓死效忠皇上的樣子,可是亂黨打來時,石齡卻逃之夭夭,至今下落不明。
事發當日,綿寧進進出出上書房,見到高廣福、閻進喜等人,都是一付畢恭畢敬、唯唯諾諾的奴才像,背地裏他們卻暗結亂黨,人心難測啊!
亂黨頭目林清多年象瘋子一樣盯著紫金城,他本姓劉,一心想恢複劉漢天下,他總認為殺了當朝皇帝,坐了金鑾殿就可以得江山了,他不惜拿出全家生命財產作賭注發起了這起襲擊。綿寧親曆了這一切,並親手擊斃兩個亂黨,受到父皇嘉獎,太子地位更加牢固。
七年以後嘉慶帝病逝,綿寧繼承皇位,帝號道光,因為避兄弟間“綿”字諱,他自己改名“旻寧”。
旻寧三十八歲當皇帝,權力至高無上,他再不必謹小慎微,生活無人敢管,他開始腐化荒*,隻顧自己享樂,不管民眾疾苦,後來人們都說他道光無道。
榮華富貴,吃喝玩樂,道光帝已享受夠,任何物質待遇,都激起不了他的生活樂趣。當皇帝真是活受罪,*心費神已經厭倦了,到了晚年,國勢日趨衰弱,整天聽到的都是些壞消息,他長時間被煩惱和苦悶所糾纏,終於他病了,病得很重,已是黃泉路近。
道光年近古稀、臥床不起,整日頭昏腦漲,胸悶氣短,寢不安眠,食不甘味。朝廷官員想了不少辦法,禦醫不行又請了社會名醫,真是道士遇到鬼——法都使盡,可病情仍無好轉。
道光帝在神情恍惚中,哀歎不已:難道真是天滅我道光、天滅我大清麼?內憂外患何日能除?痛定思痛,他覺得外患是由內憂引起的。如果沒有農民造反,朝廷又何至動用那麼多人力物力?國勢又何至如此衰敗?洋人又怎敢輕犯我天朝大國。可恨啦!可恨,從四十年前北方天理會,到現在的南方天地會,旻寧我是親身受害者。
“來人啊!”旻寧高叫一聲,自從他臥床不起後,人們好久沒有聽到他這麼大的嗓門了。
一個皇宮伺衛跑進來,見道光帝滿麵紅光地坐在床邊,連忙下跪道:“恭喜皇上,您龍體康複了,真乃國家之幸也。”
“少廢話,去快把軍機大臣穆彰阿叫來。”
“遵旨。”伺衛應一聲,頭也不敢抬地站起來,躬腰退了出去。
不一會,穆彰阿奉旨來到。他已年近古稀,發須全白,係滿州鑲藍旗人,姓郭佳,字鶴舫,嘉慶進士,久任軍機大臣,道光帝有什麼事,總愛和他密商。
穆彰阿兩袖垂地,雙腿下跪,先給皇上恭敬行了一禮。得到道光“平身,賜座。”的禦言才低著頭坐到一把椅子上。
“你說,當今大清王朝最忌恨的是什麼?”道光帝仰臥床上,像老師出題目的問。
穆彰阿一時回答不上來,他摸不透皇上的用意,想了一會,才模棱兩可地答:“皇上,臣以為當今大清王朝,最忌恨南方動亂。洋人在那裏稱霸海上,窮百姓在那裏拜會結盟,而那裏離京城遙遠,朝廷難以管理,實乃心腹大患。”
道光帝點點頭:“是的,南方曆來是我大清統治薄弱之地。現在活躍在兩廣一帶的天地會最為可恨。他們長期打著‘反清複明’的旗幟四處驚擾地方政權,不消滅他們朕死難瞑目。”
穆彰阿獻媚道:“皇上您神威遠大。前年湖南、廣西的天地會首領雷再浩,李世得聚眾造反,進攻全州,結果朝廷一派兵,便將他們迅速消滅了。”
道光帝搖搖頭:“不,雷再浩、李世得雖已被消滅,可其部下李沅發在湖南新寧發難後,前不久又退入廣西,和廣西各部天地會遙相互應,你身為軍機大臣,應當懂得怎樣用兵才是。”
穆彰阿終於悟出皇上心意:“皇上,天地會中最可恨者乃李沅發也,朝廷應集中兵力,一鼓作氣,全殲李沅發賊寇。”
道光帝點點頭:“對,具體軍事計劃,就由你去部署吧。”
“遵旨。”穆彰阿立即跪拜皇上,奉命而去。
不出兩天,穆彰阿就向道光帝拿出了他的軍事計劃,即:調動湘、鄂、黔、桂四省兵力,合圍李沅發四千多人於一狹小地帶,以絕對優勢兵力,聚而殲之。
計劃剛剛開始實行,道光帝便病得更加嚴重了,數日來一直處於昏迷狀態,他還來不及聽到這個計劃的實行情況,便雙腿一蹬見他的清太祖去了。
愛新覺羅、旻寧從一八二0年三十八歲時登基到一八五0年二月六十八歲時“駕崩”,共做了三十年皇帝。盡管道光無道,執政數十年,弄得國無寧日,但一旦歸西,朝廷上下還是如喪考妣,大舉哀悼,一片淒涼。
一個封建王朝,皇帝“駕崩”,喪事自然繁瑣,紫禁城內,出殯,大祭就費時兩月。遵照道光遺囑,四子奕詝,確定為皇帝繼承人。因父皇屍骨未寒,奕詝悄悄登基,決定本年內沿用道光三十年之稱,以盡孝心。新皇上任,政事生疏,有一個熟悉過程,許多事情得不到妥善處理,對邊遠省份的騷亂更無心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