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西風吹,月圓,小酒館。
為了讓這些客人都早早地離去,掌櫃的特地拿來了幾隻雞,放在角落處狠狠掐了幾下,三更半夜就這麼提前到來了。
酒館裏的人都熱開了鍋,好多個喝得醉醺醺的都未肯離去,要麼就是怕家裏有老婆把他等候,要麼就是遺憾家裏沒有一個老婆把他等待。
人生本來就有很多遺憾的事,一醉解千愁者,惟有杜康。
現在才晚上十一點,可酒館關門歇業的時間卻是零點,掌櫃的其實不是因為太想他的老婆,說老實話,他本人也比較害怕見到他老婆的,可要是讓這些酒鬼再喝下去,他就算是三更也無法入睡的,與其熬到半夜四點,還不如回去給老婆折磨,正所謂鳥兒擇梁木而歇,兩權其害取其輕。
一個少年聽到公雞叫聲,又往嘴裏倒了一大碗酒,他的動作幹淨而豪邁,他的嘴巴就像管子一樣,酒似乎不需要經過任何過濾,他喊道:“劉掌櫃的,你家裏那隻母雞又叫你啦?朋友們,抓緊時間喝酒。說書的,再來說一段故事。”
說書的叫做木麻子,他瘦骨嶙峋,就像一隻被遺棄的公雞,他哀歎連聲:“今晚收入可憐得很,平日那幾個出手闊綽的老爺,此刻都已到了陰曹地府。”
剛才那少年又臉帶微笑道:“說書的,你家裏有沒有老婆?”
木麻子敲了一敲小鑼鼓——這是他的招牌動作,他嘻嘻笑道:“自古以來,說書的都朝不保夕,能活著就已經算是不錯的了。在這武力社會,一個說書的可比不過一個煙花女子。”
那少年又笑了,他的笑聲彌滿了整個酒館:“哈哈,木麻子,今晚你廢話太多了,敢情是戀愛了吧?”
木麻子勉強笑了笑,他黝黑的雙目定定望著少年,道:“這位小兄,想必便是青山宗大弟子紀如風吧?多謝一晚以來的捧場。”
紀如風沒有點頭,但也沒有否認,他舉起酒杯對桌前兩個乞丐碰杯:“來,喝酒,喝酒……不醉不休!”
“翠亭山莊劍客行,天上人間惶難安。踏遍南北難覓處,一劍西來血滿天……這幾句詩說的是翠亭山莊的隱秘,殺手的無情,那一劍割喉的本領。”木麻子又敲了敲他的小鑼鼓。
“好,我喜歡聽翠亭山莊的故事。”紀如風又叫道,客棧裏很多人都醉得像死人一樣,隻有他還清醒得很。
“西城有一對父女,女兒坐在馬匹上,爸爸拉著小馬兒趕往縣城,大家猜猜,這對父女到縣城去幹嘛?”木麻子賣了一個關子。
一個刀疤大漢嚷道:“快說下去,快說下去。”
紀如風問道:“那父女該不會是去提親吧?這年頭倒貼的女子可不少呢!”
“對極,對極!不過卻仍有些出入,原來縣城裏一家姓李的公子應承來提親,可是父女兩等得花兒都謝了,那李公子卻還沒有到來,他們終於下定了決心,到縣城去看一看,找姓李的要一個說法,憑什麼看了人家閨女手臂不娶人家。”說書的道。
紀如風大笑:“哈哈,諸位朋友,誰要是找不到老婆,就專門找這種女子親她一親。”
乞丐王老三道:“可這種女子通常都其醜無比的。”他說著,也哈哈大笑。
木麻子道:“可我們這位女主人公,卻麗得驚人。話題又轉回來。他們一路聊著天兒,路過了幾處敗垣古井,古井旁躺著幾具漢子的屍體,他們真是又驚又慌,那老漢說道:‘閨女,咱們回去吧,路上遇到翠亭山莊殺手可就完蛋了。’那女兒卻道:‘爹爹,女兒就算死也要去看一看,見不到李大哥,女兒今天可就吃不下飯了。’女娃子的脾氣夠強,老人無可奈何,隻得搖頭道:‘但願祖宗保佑咱父女兩安然無恙……’他話還沒有說完,在他們麵前就蹦跳出了一個俊俏的男子,大家猜猜他是誰?”
坐在王老三旁邊的乞丐李老二轉過頭去,瞧著木麻子,似醉非醉地喊道:“這英俊的小子,想必就是她的情郎吧?”
木麻子搖了搖頭。
刀疤男子吼道:“快說下去,快說下去。急死人了。”
紀如風又往嘴裏倒了一碗酒:“那人就是翠亭山莊的殺手。你們都沒有認真聽人家講故事,這故事講的可不就是翠亭山莊的殺手嗎?”
木麻子大喜,總算有個人肯認真聽他講故事,他又道:
“父女兩見得出現在麵前的是個俊男兒,略微緊張的心總算消歇了下來。可這男人卻做了件他們想不到的事,那俊男拿著一束梅花,就像個求婚的男兒一樣,撲通跪倒在地,朝著他們拜了一拜。父女兩都怔了怔,不敢說話,鄉下人本來就不怎麼會說話,遇上這樣奇怪的場景,他們當然啞口無言了。那俊男遞給他們一個箱子,說道:‘這是我送給你們的禮物。你們打開來看看。’
“那老漢的女兒登時大喜,她沒想到她魅力那麼大,這俊男可要比她的李公子俊俏得多的,想來嫁給他也不錯,這男人應該是來求婚的吧。她一打開,大家猜猜她看到了什麼?哈哈,你們一定想不到,她看到了一個人頭,李公子的人頭。那俊男道:‘在下知道你們千裏迢迢去尋他,這不,我給你們帶來了,你們父女兩怎麼感謝我啊?’那老漢哪裏還跟他搭話,他隻當做了一個噩夢,他跳上馬鞍就拍著馬屁股疾馳逃走了。
“晚霞照在他們頭上,馬兒奔馳得迅即,仿佛也知道有危險一般,他們穿過了死寂的村道,來到了幹草滿地的野外,那老漢拳頭特厲害,捶得馬兒不住長嘯,馬兒狂奔了十裏,他以為危險已過,稍稍喘了口氣。誰知道馬兒一放緩步伐,那俊男就飛到了他們身邊,俊男道:‘丈人,您是考考您未來女婿的腳力嗎?’
“那老漢嚇得臉色慘白,哪裏還有力氣再拍馬屁。他看著那個俊男,心裏罵道:‘這簡直就不是人,是鬼!’他可從未見過有人竟然有這麼好的輕功的,怎麼說他這匹馬都是千裏馬。原來這老漢,退休前也是一名出色的馬夫。就在這時,他從懷中掏出了一把小刀,大家猜猜,他想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