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浪翻湧而來。
吞噬著山間村莊的熊熊大火引發起上升氣流,熱浪向周圍擴散,火勢也更加凶險,產生出一波新的熱浪。
雖然能聽到類似警笛的聲音,但應該還有一段很長的距離。而且,二人都知道,聲音不會再靠近了。
因為所有通往火源的道路既狹窄又險峻,大型車輛是不可能進得來的。
要想滅火就必須要等來消防直升機。而這一點也是他們選擇這個村莊的原因之一。
“不要以為一切都在預料之中。意外隨時都有可能發生。而如何應對它,恰好能體現一個人的實力。”
少年小聲地自言自語。
他看起來像個小學高年級生或初中生,可他那望著被山火吞沒的村莊的眼神卻帶著些許冷漠。明明眼前不隻有大火,還有四處逃散的人們。
“沒法應對意外的人留下的遺言,究竟有多少價值呢?”
另一名少年淡淡地笑著。
“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隻有從這場競爭中勝出的人才能活下去。我覺得,這話是有道理的。”
說話的少年自說自話地肯定自己,然後又像是潑冷水一般地說道:
“這就隻能靠今後你我的存活來證明了。”
“競爭的社會嗎……不過我們在社會意義上還是未成年人,還是需要被保護的對象吧?”
“那份保障和權利隻會賦予給那些已經登記在冊的人。我們不一樣,我們是‘黑戶’,一無所有。我們若想得到什麼,就隻能通過這個國家的法律所界定的犯罪行為去爭取了。”
麵無表情的少年眺望著熊熊燃燒著的村莊。
那裏已經看不到任何活物,還在繼續燃燒著的山間大地就如同火焰地獄。
“如果可以,真想普通地活一把。”
“普通嗎?這是個和你我最沒緣分的詞。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我想想哈。總之,先朝一個跟你不一樣的方向走吧。”
少年說著笑了起來。
“為什麼?兩個人可比一個人要有底氣。”
“說實話,我有點怕你。”
麵無表情的少年稍微露出了一點驚訝的神色,似乎對這句話頗感意外。
“這話該我說吧。在這個本應被剝奪一切的地方,隻有你還沒喪失自我,無論是感情還是表情。真正可怕的不是我,而是你。”
“被你說可怕還真是有點意外。”
“實話實說而已。”
“有種被怪物說我是妖怪的感覺。”
“你真是口無遮攔啊。”
二人相視而笑。
他們互相了解對方的恐怖之處,沒有什麼道理,隻是直覺。
與生俱來的資質,可能成為怪物的資質,二人在這一點上非常相似。
“臉上的表情不一定是真正的感情吧。”
“沒有什麼東西能比表情更容易蒙騙對方了。”
“跟你在一起感覺沒法過上普通的日子。”
“是嗎,那還真是遺憾,本來我還想著你會是個很好的搭檔呢。既然在這裏分別,就祈禱我們不要再會吧。這樣對大家都好。”
“?”
“一味追求普通的你,和自覺注定不普通的我,再會時肯定會站在相反的立場上吧。我唯獨不想與你為敵,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這是兩條無法相容的道路。
一旦分岔,就絕不會相交的兩條道路。
“那麼,各自努力吧,為了不要再會。”
“打個賭吧,你沒法過上普通的生活。我知道你學過什麼是普通,也上過關於融入社會的課程,但那隻是知識,不是實踐。如果我們不是未成年人而是成年人,那還好說,但身份不明的兒童是很顯眼的。想擁有‘普通’這個標簽沒那麼簡單。”
平靜但充滿感情的言論有一定的道理。
一無所有的黑戶兒童很顯眼,一個很顯眼的人想要過上普通的社會生活就需要克服許多難關。
不能尋求國家機構的保護,因為正是國家機構剝奪了他們的一切。他們不能依靠任何人,隻能獨自而隱秘地開始打理自己的生活。
“這值得我努力一試。”
“是嗎,那你就努力吧。”
二人很有默契地伸出了手,達成了最後的一握。兩隻手分開的一刹那,他們互相背過身去。
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那場吞噬了諸多人命的大火。
頭也不回地拋下了他們親手做下的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