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全身均包裹在寬大的深灰色鬥篷裏,叫人看不出身形,就連臉上都罩著大半截黑巾,隻露出一雙如狼似虎的嗜血眸子,衣袂無風自動,待到守衛拔劍衝來,手中長劍宛如成了活物,在掌心間旋轉一圈,騰空而起,銀光所罩之處,無一幸免,血濺七步,不消半刻,石室門口的數名守衛悉數斃命。
打開石室,男子走近床邊,長劍一挑,錦被立時翻落,卻見躺在床上的人壓根不是所找之人,眸色陡然一沉,五指成爪牢牢扣住昏厥的仆人頸項,自床上提起。
可憐的仆人突如其來被捏醒過來,昏昏沉沉還沒來得及反應,就麵臨窒息的痛苦,猶如離了水的魚兒,翻騰掙紮著,卻不見半絲效果。
“人呢?”手指逐漸收緊,逼迫威脅著。
仆人徒勞地掰著脖子上的手指,在半空中踢蹬著雙腳,斷斷續續地發出破碎不明的嗚嗚聲,努力張著口證明自身的缺陷。
孰料對方眸光一冷,指尖輕輕一動,一收一緊間,隻聽一聲清晰的頸骨斷裂之音在安靜的空間內突凸響起,緊接著隨手向側一拋,將斷氣的仆人丟至牆角。
男子的視線環顧一周,快速鎖定好另一條通道,抬手拉下罩臉的黑巾,一張白皙嬌好的臉龐立時曝露出來,一對秋水眸子此刻反射著冷冽寒光,淡紅色的唇瓣輕挑,一改平常溫潤無害的笑顏,換上一抹輕蔑且勢在必得的自信。
竟是另一個版本的鳳隱!若是叫認識鳳隱的人瞧見,非嚇破膽不可,這氣質上可絕非一點點不同,試想一位純良儒雅的和善公子,總是待人溫文有禮,忽然某一日對著眾人陰惻惻一笑,豈不令人膽顫心驚?!
不錯,此人正是恢複了原本樣貌的啞奴——鳳隱的胞弟,鳳佑!
鳳佑挑了下眉,唇角微微揚起,忽地詭然一笑,冷漠地跨過腳下數具死狀令人毛骨悚然的屍首,毫不在意地踏著淌滿一地的刺目暗紅,悠然邁著步子,不緊不慢地朝著柯雲紀離去的方向尾隨而去。
日薄西山,滿天紅霞,將整個鳳陽城籠罩在最後一抹餘暉之中。
站在隱蔽角落處的挽柒抬頭望了望天色,將視線又鎖定在前麵的目標,順手拉低了紗帽的帽簷,卻不料肩上一重。
挽柒反應極快地一拐手便給予後方重重一肘子,同時轉身右手持匕首襲向對方要害,誰知後麵的人在吃了狠狠一肘後,動作也不慢,先一步避開了刀鋒,後退一步拉開了距離。
“是我。”渾厚而刻意壓低的嗓音在男子略微掀開帽簷後緊接著傳來。
挽柒看清來者,不免訝異道:“你怎麼來了?”
韓其一手捂著腹部,一手指了指前麵。
挽柒回眸一掃,頓悟後臉頰一熱,立時浮現兩片薄紅,看著韓其語帶歉意,“我不知是你……”
“無礙,是我過於莽撞。”韓其撓撓頭,憨憨一笑,與在其他人麵前的穩重形象相差十萬八千裏。
挽柒尷尬地點點頭,轉回身繼續關注著目標人物,唇角弧度上翹,狀似不經意地問了句,“我那一下很重吧,疼不?”
“不疼,一點都不疼,就你那力道其實沒啥……”後麵的話遭來挽柒回首一瞪眼,韓其登時傻愣住,竟說不下去了。
韓其本意是不想令挽柒覺得愧疚,才出口解釋,哪知他不僅嘴笨,還遲鈍,即使接到挽柒飛來的眼刀子,仍一頭霧水,甚至不明白他到底是哪裏說錯惹怒了對方。
“你是指我力氣如貓撓嗎?”很顯然,此話一出,韓其立刻麵色慌張無措地將頭搖晃得像足撥浪鼓般,人高馬大的偉岸身形配上這副張皇失措的模樣,說不出的好笑,即便再大的怒氣也都煙消雲散,更何況挽柒本就存著逗弄心態,惱怒隻是佯裝而已。
隻見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剛要說點什麼,眼角卻瞄見目標移動,心中一急,上前一把抓過正一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韓其的大手,頭也不回道:“快跟上。”
韓其抬眸望去,正好瞧見各自跟蹤的王興和陳吏兩人一前一後鑽進人潮之中,憨厚的神態一斂,轉眼間就恢複成人前那個沉穩可靠的形象。
很快的,韓其的注意力就被手心處的一片柔軟拉去,本就不白的臉上竟然透出紅雲,目光直愣愣地瞅著被挽柒拉住的手,猶如青蔥的五指牢牢握著他那黝黑帶繭的寬厚大手,如白瓷般剔透,小巧而易碎。
此時,旁人隻消一眼便能看清,韓其望著挽柒的眼中流淌著一股溫柔的濃濃愛慕,其中還包含了毅然的守護信念。
話說陳吏前腳剛出書肆,就瞧見了趕巧路過的王興,打算掉頭原路返回裝作沒看到,誰料王興眼力頂好,一下子就發現了他,厚著臉皮迎上來打完招呼就再也攆不走,走哪跟哪,一直到陳吏不勝其煩時,才悄聲提醒了他們被跟蹤的事,打著幌子名正言順地帶著陳吏到處兜圈子借機甩脫身後的尾巴。
哪曉得繞到後來,陳吏一個昏頭便跟著進了王興的住處,這就好比羊入了狼窩,有去無回,偏偏陳吏雖是羊,卻並非溫馴無害,要想拆吃入腹,王興這頭狼肯定還得下足功夫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