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淩羽吞吞口水,難怪母妃會突然把他綁著塞進櫃子裏,而如貴妃會這麼來跟他說,定是知道他從櫃子裏看到了她,如果不是這樣,她又豈會知道他的存在?
如貴妃抬手摸摸那孩子的臉頰,淚眼朦朧,萬般愧疚:“都是我太軟弱,沒能站出來去向皇上稟報此事,我真的鬥不過那些女人,她們太可怕了,好幾次見她們將人殺害扔到火場水井,羽兒,對不起,是我太懦弱了。”
“與你無關,以父皇盲目保護太子的性子,你若去說了,非但救不了我們,還會遭人記恨,這點我早看清了,所以即使有諸多證據,也沒拿出來過,此事乃曹貴妃所做,但她巧妙的讓知情人誤以為是當年的皇後,真告到父皇那裏去,他隻會以大局為重,依然保護大哥,而且若非那根母妃的發簪,我至今還蒙在鼓裏,貴妃娘娘,那些人幾乎都被兒臣給除去了,您也不必再自責,兒臣不會怪您。”
握住婦人的手,眼含笑意,他還得謝謝她提前通知了母妃,才讓他有機會活下來報仇雪恨。
如貴妃摸向那棺槨,無比自嘲:“這一切都是他造的孽,是非不分,有眼無珠,間接害死了多少無辜的人?我恨他入骨,卻也……嗬嗬,羽兒,你母妃本不讓我跟你說這些的,她不想你去為她報仇,不願意你去記恨你的父皇,若非事態緊急,都不會讓你藏在屋中,我也不希望你的心裏充滿仇恨,不過聽皇後設計陷害雲妃一事被提及,而想著那些參與過的人都一個個倒下,我想你是無法忘記那事,所以才跟你說說。”
“不共戴天,怎可能忘記?”
“嗬嗬,雲妃有你這麼個出色的兒子,我都羨慕,另外一個原因就是不想你因誤會來記恨我,雖然我自己不在意,但你能那般對佑兒,說明你們兄弟關係很好,莫要有嫌隙,全當看在我救過你一命的份上,你們兄弟二人要互相扶持下去。”雲妃姐姐,如今你真的可以瞑目了,羽兒已長大成人,更娶了個心儀的王妃,以他的能力,這個世上再也沒人能傷害到他。
雖然我不懂那些朝政大事,可從今以後,佑兒敢欺負他,我就是死也會幫著你的兒子的。
端木淩羽彎腰至禮:“阿佑並沒您想的那麼愚鈍,他隻是為了保護您故意荒廢了自己的能力,如今有嶽父大人親自教導,我也會監督著他成為一個好皇帝,定能挑起這個國家。”
如貴妃吸吸鼻子,像個孩子一樣抽泣著連連點頭,佑兒的確聰明,她早就知道了,是她不好,隻想著怎麼保命,卻不知隻要是流著皇家的血液,又怎能不被忌憚?幾句話就讓他被幽禁十年,當時想著能活下去就好,果然,佑兒剛做點大事,皇後就要殺她,定遠王妃說的那些她都信,可皇上不信。
多麼心寒?她愛他幾十年,兒子差點死了,他卻去包庇一個惡貫滿盈的人。
天牢內,昏暗醃臢,腐爛味刺鼻,但男人卻像身處瑤池仙境般,唇邊笑意深深,步伐輕盈,到了最為華麗的一間時,卻步,鳳眼玩味看去。
皇後已經全無往日端莊貴重,一身白色囚衣,披頭散發,沒了濃厚的脂粉掩蓋,即蒼老又狼狽,而跪在她麵前的男人更是髒亂不堪,亂糟糟的頭頂帶有幾根稻草,身上多出血痕,可見早被用過大刑,本是不到四十,卻一夜灰白了頭。
察覺到什麼,端木宇飛轉過身,立刻站起,衝過去抓著粗壯木柱討饒:“三弟,二哥真的知道錯了,求您放過我吧,我知道你恨不得將我五馬分屍千刀萬剮,可是咱們畢竟都是父皇的兒子,這樣,貶為庶民好不好?嗚嗚嗚三弟求你了嗚嗚嗚。”痛哭著跪在地上不斷磕頭。
‘砰砰砰!’著實響亮。
皇後恨鐵不成鋼的扶額,怎麼就生了這麼個貪生怕死的廢物?並未露出丁點怯懦,甚至輕哼著笑了一下,抬起眼瞼,鄙夷地看著那高高在上、身軀修長的男人:“不是都定下死罪了嗎?你還來幹嘛?瞧瞧這裏,到處都充斥著汙穢,而定遠王一身華服,太格格不入了,莫要髒了你的眼和身子,走吧。”
端木淩羽冷笑:“你倒是聰明,為了這一天,我可是費了不少心思,皇後娘娘,你的確精明,可惜二哥太不長臉了,其實就算沒有他指證,我也有的是辦法讓你住進來。”
“哈哈哈,就憑你?”
“就憑我,紙焉能包住火?其實我早就知道母妃是死於你之手。”
皇後繼續哧哼。
“我一直以為所有的事情都是前皇後所做,直到一根屬於我母妃的簪子出現在某個婦人頭上,那是她丈夫在欺辱我母妃時自她頭上取下的,什麼時候呢?大概是大哥剛倒下不久吧?”
婦人怔住了,驚駭地望去,不敢相信此人的城府竟這般深沉,明知道是她所為,還左一個母後,右一個母後,如今想想他以前表現出的孝順,不由背脊發寒。
“大哥會倒下,多半都是你的功勞,因為我真的以為就是前皇後所為,你也該感謝我,若非我,二哥哪能當這些年的太子殿下?而你,又如何統率後宮?至於我今天為何會來,絕非刻意來看笑話。”不想再廢話,抬起手,食指動動,邪笑:“廢皇後與廢太子自知罪孽深重,無顏苟活,互撞而死。”
撂下話,頭也不回的瀟灑離開。
端木宇飛慌了,抓著牢門嘶聲大喊:“不要,三弟,求求你,嗚嗚嗚繞過我,我發誓絕不會……放開我,嗚嗚嗚母後救我。”
沒有給他繼續喊下去的機會,歐陽釋與幾個紅衣兄弟將他們挨個抓起來,一手一個後腦,不容抵抗。
皇後倒吸冷氣,她知道自己是死罪,但好歹也是位皇後,不至於立刻被處斬,隻要有足夠的時間,娘家人不會不想法來救她的,可不管她怎麼掙紮,箍住她後腦的大手都紋絲不動,怒吼道:“端木淩羽,你會跟你娘那個賤人一樣不得……”
“砰!”
一聲巨響,二人額骨陷進顱內,所有的謾罵戛然而止。
端木淩羽直接回了王府,但沒去找他心心念念的人兒,而是帶著殘酷笑容進了書房。
與此同時,上官離也匆匆忙忙進了扶雲居,拉著上官楚楚喘息道:“女兒,不好了,前皇後跟前太子慘死天牢,聽獄卒說,羽兒去過,還有一件事,就是葬下的屍體並非真的先皇,一時半會也跟你說不清楚,總之就是先皇是假死,後被掉包,如今還活著,羽兒估計也不會放過他,你快想想他能把人藏哪裏去?不能讓他這麼幹,殺了自己的親爹,他以後心裏怎能痛快?”
上官楚楚手中的茶杯滾落入地,安撫道:“爹,你先回去,這事您管不了,我會阻止他的。”蒼白著臉飛奔向北院,找過書房,找過天雪閣,還有後麵所有的大小院落,白三叔明明說他回來了啊,可人呢?
端木淩羽,你的瘋勁特麼還沒過嗎?非要雙手沾滿自己親人的鮮血才肯罷休?衝到芍藥園時,望著那倆守門人咆哮:“走開!”提著裙擺搜尋半天也沒見到人。
怎麼辦?她必須阻止他,必須阻止,好不容易心裏有了點陽光,她不允許端木合錕的血再給掩蓋了去,往後的人生,她隻要他每天都活在光明中,沒有仇恨,沒有自責,沒有懊悔。
可是他在哪裏?王府就這麼大,幾乎都找遍了,無力的站在園內雲妃靈位前,母妃,您告訴我,他在哪兒?
等等,緩緩站起,思慮了下,繼續狂奔,到了書房後,直接去抓那個翡翠玉盤,當初就是試圖碰這個才被他一掌打開的,不覺得這東西能比他自己的作品還重要,果然,拿不起來,欣喜的轉動。
‘吱吱吱!’
緊貼牆壁的書櫃開始向兩邊移動,小心翼翼靠近,深怕會觸碰到什麼機關,直到密道後那玉石堆砌的地板出現眼前才驚呼出聲,天,好大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人也果然在裏麵。
雕刻龍紋的寶椅上,一身褻衣的白發老人安詳沉睡,並沒異樣。
正在小幾旁把玩茶杯的端木淩羽看都沒看,麵無表情將手指放到茶杯裏一點,扭頭便把水漬向老人彈去:“你不會以為我要親手殺了他吧?”
見端木合錕皺眉,上官楚楚故作不懂的伸展腰身走過去:“你這王府比我想象中複雜太多了,那什麼,我就隨便走走。”
“是嗎?那為何看到他不驚訝?”男人寵溺的伸手在其側腦彈了一記。
“嘖,疼!”揉揉發疼的地方,轉身對上老人那詫異的目光,意思意思的點點頭:“您醒啦?”她要是他,還不如死了呢,如今這西秦早變天了。
端木合錕坐起身打量四周,直到視線定格在端木淩羽身上才暴怒:“是你潑的朕?你倆放肆,見到朕竟敢不行大禮!”
某女在戀人對麵落座,雙手托腮:“你要算賬就盡情的算吧,我就看著不說話。”除了要痛下殺手外,無論他做什麼她都不會阻止,不過看他心情似乎不是很差,應該不至於到那一步,就說嘛,他已經徹底改變了。
端木淩羽看看老人,不置可否,將手指在帕子上擦擦。
“你……你這個逆子,你想幹嘛?”老人見他態度狂妄,‘噌’的一下站起,揚手就要打下,可惜半途就被不孝子給抓住了,奮力掙掙,卻徒勞無功,橫眉豎目:“端木淩羽,你想造反嗎?”
“造反?”男人嫌棄的將人給推進椅中,嗤笑:“父皇,您還不知道吧?如今的西秦已經變天了,而你端木合錕也早已成功入皇陵,六弟仁德,昨日已完成登基大典。”
“你說什麼?”端木合錕抓緊椅子扶手,臉色鐵青:“朕活得好好的,入什麼皇陵?”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端木淩羽居然敢跟他動手,還如此目中無人,還有這龍椅宮殿,他這是活膩了嗎?
對於老人的憤慨,端木淩羽似乎並不在意:“父皇,你渾渾噩噩數月,如今一覺醒來卻生龍活虎,當真不疑惑?”
是啊,那些虛弱無力全然消失,難道……:“你這個畜牲,竟敢給朕下藥?”
“畜牲啊……”俊臉上的笑意倏然被寒意取代,走到老人跟前,低下身子問:“比起你,我做的這些又算得了什麼?”
“你什麼意思?”
“嗬,別跟我說你不知道我母妃是被人活活害死的,而且還是死於奸淫,你若真不知,又哪裏不肯讓她的牌位入端木家宗祠?你會不知我自小終日被其他皇子淩辱?那個時候你選擇視而不見,後麵還屢次棄我於不顧,不就是怕這西秦再次改了姓氏嗎?你口口聲聲說我是你兒子,又與其他皇子一視同仁,嗬嗬,定遠王,寓意安定遠方,父皇,你為何如此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