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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回到烏斯城,這座占地麵積碩大的城市依然在張狂的發展,高樓不知又林立了多少棟,放眼過去竟全是不熟悉的景象。四年的時間對於一座本就繁華的城市來講不過隻是一個鞏固的階段,所以烏斯城的總體變化說大也不大,隻是那份因歲月而沉澱的陌生讓許忘在恍惚間以為買錯了機票,降錯了城市。
即便決定回國定居,她也依然輕裝簡行,肩挎帆布包,手裏提著一袋盒飯,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隨意找了個石階坐下,大概是在法國玩街頭油畫時養成了習慣,她毫不在意行人投來的詭異目光,倒不如說她反倒覺得這些黃種人的目光是那般親切。
興許是觸景生情,吃盒飯時她突的想起曾經也坐在哪裏的石階上,在他的注視下吃完了一盒無油的米線。她忽然揚起了笑容。四年了,四年……紀林緒,為何有關你的點點滴滴,照舊浹肌淪髓,照舊清晰如昨。
和魏教授約好的見麵是在下午,她還有四個小時的時間可以重走一遍和他曾去過的地方,想不到的是他們的過往竟然隻花了不到三個小時就宣布重溫完畢。最後她輾轉幾趟,還是提前去了TCCE。
從學校出來已經是傍晚,一整個下午的談歡讓她險些繃不住笑容,果然她更適合一張無波無瀾的表情。
想起要給艾爾寄正版的《西遊記》,順便打發時間,許忘進了書城。法國的大型書店裏也有不少中國古典文學熱賣,但艾爾這個中國迷無論如何都想要一本正宗的,非法譯的《西遊記》。艾爾是她在法國留學時唯一一個稱得上交心的朋友,曾有過那麼一兩個瞬刻她差點成為他的女友,但異國文化畢竟有差異,況且他和艾爾在對藝術的理解方麵向來不合,最後終究是穩定了朋友這一關係。
如果她可以隨心所欲的廣交朋友的話是不會決心回國的,她熱愛法國濃厚的藝術氛圍,但光有熱情和夢想而不會社交,是無法長久居住在異國的。
隻是,她怎麼會想要來烏斯城?又怎麼才發現,這間書城可不就是四年前那家珠寶店。遠遠看去全都是書,除了書,她又想在這裏找到什麼呢?明知道這裏不可能還有那間珠寶櫃台,也不可能擺放著他設計的巴林戒……不過,是她的幻覺嗎?書海裏,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像過濾器一樣過濾了所有旁枝末節,獨獨留下他的名字。書櫃中間整整兩排都是他的書,封皮是幹淨的藍色,封麵隻著中規中矩兩個黑色宋體字“不忘”。
原來他出書了。
像是害怕這真的是一場幻覺,找到《西遊記》後她終究還是拿了一本他的書,將書放進帆布包時一個眼神的閃爍,她倏的看見了那張臉。
銳利的輪廓,清俊的眉眼……那張無數個午夜夢回時反複在腦海裏碾壓的臉,此刻正在牆壁上的液晶電視裏,用平和而又不易親近的態度回答一名女記者的采訪。
“我們都知道你是烏斯城聲名遠揚的ICAD,但還是首次聽聞你就是那位引起美術界軒然大波的神秘畫家X……這之間,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致使你以另一個神秘身份活躍在藝術界嗎?那麼現在又為何願意公開承認此身份了呢?”
他終於公開了他和那個人的故事,纏綿悱惻,令人聽聞不禁為之動容潸然淚下的愛情故事。她不是不難過的,她一直堅信,紀林緒曾經和她是相愛過的,所以當此刻站在陌生的環境裏,通過一張屏幕聽他講他和蘇一笑的曾經過往時,她不知該以何樣心情去聆聽,去隨波逐流的感動,去附和他的癡情,去感懷他們的愛情。
她以前又是哪來的自信認為她敵得過他十年如一日的相守?
在她單調的情感世界裏沒有自嘲這種情緒,她的笑容淡如水,終於無法再負荷那熟悉動人的嗓音,離開了書店。地大物博的烏斯城,卻偏偏處處都放著他的采訪,就連她定居的小區外的大屏幕也緊隨大流。
屏幕的廣播音響裏傳來對話聲:
“聽聞紀大師最近剛出的一本名為《不忘》的連環畫冊記錄的是你和你前女友的相識相愛,這個主人公就是你剛剛提及的那位已逝的心愛之人嗎?”
“不是,那隻是我的過去,很久以前我就已經放下了。畫冊裏的她是依然活在我心中的,我認為我會一直愛下去的人,不過我們四年前就分手了,現在她在法國留學。”
“這樣啊,那紀大師有想過要追回她嗎?”
“去年我去法國看過她的畫展,她現在過得很好。”
“那最後一個問題,你的書後有你給粉絲來信的回複,很多讀者表示不明白書裏最後一個問題的回答……”
許忘捂著耳朵回了家,隔音效果極佳的門窗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喧擾。她翻到回粉私信的篇章,最後一個問題是名叫MIKI的粉絲問的:紀大師最擅長的事情是什麼?他的回答是,甕中捉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