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變得沒那麼炎熱之後,連白晝的瞬間都逐漸縮短了不少,所以盡管這個時候大部分人都還在盡職盡責地工作,天色也早就已經徹底被潑上了一層漆黑的墨。
當他輕輕推開燈塔的窗戶,並且翻身進入的時候,正好看見艾格雷正光著身體抬起一隻腳猜在沙發上,用一種非常古怪的姿勢往自己身後塗抹某種膏狀物。
人魚:“……”
如果不是因為艾格雷現在是完全光著身體的情況的話,他大概會以為這個小子是想以沙發為軸心,順腳踹飛距離沙發不遠的餐桌以作鍛煉。
艾格雷在人魚先生推開窗戶時就聽見了聲響,而且他也相當配合地立刻回過了頭,在注意到人魚先生詭異的眼神之後,他張了張嘴,最終臉色緊繃地收回腿穿上了一旁的浴袍,然後忍不住笑起來說:“這原本應該是非常尷尬的場麵……但我發現我大概是在魚先生麵前尷尬了太多次,現在居然已經習慣了。”
人魚先生跟著他一起笑了笑,在擦幹身上的海水之後移動到艾格雷身邊的沙發上坐下,拿起被艾格雷隨手丟在沙發上的那管藥膏看了兩眼。
“買潤滑劑的時候順便一起在網上訂購的。”艾格雷稍微轉動了一下腳踝,似乎是有點不太適應某種奇怪的感覺,“雖然我們的準備工作做得還算不錯,而且我個人也不覺得太累,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做好事後保護比較好。”
他說這段話的時候語氣正經得像是在討論某個大學裏經常會出現的辯題,光從他的表情上來分辨,完全看不出他其實是在講述某些十分□□的事。
畢竟他們都認為□□是一件值得坦然相對地、能夠證明他們雙方關係的事情。這是生物的本能與對伴侶表達愛意的方式,不需要任何忸怩與遮掩。
人魚先生想起網上某些非正式讀物裏寫的那種某些承受方在事後嬌羞得像是姑娘、甚至不願意再搭理伴侶的古怪性格與表現,覺得艾格雷大概是天生就沒有害羞或者膽子小這方麵的神經。
這一點從他第一次見到人魚時就選擇了把稀有生物甩回海裏而不是拖回家裏仔細研究這個行為上就能看出來。
他的確是人魚先生目前為止見過的人類中最禮貌且坦誠的一位年輕男人,他身上不僅充斥著一種隻屬於學者的文雅氣息,同時也具備了來自男性的霸道與野性——他的真實性格實際上與表麵有所不同,是個極具攻擊性的男人,不過站在人魚先生的角度上來看,這種不同恰好說明了自己在這個年輕人心中的分量。
......雖然他偶爾冒出的那些天馬行空般的想法有時候簡直與三歲的孩子沒什麼兩樣。
人魚先生一邊這樣思索著,一邊看著艾格雷輕笑起來,放下手裏的藥膏之後,問道:“看場電影?”
艾格雷有些驚訝於人魚先生這個出乎他意料的提議,不過也很快就回過神來,笑著點了下頭,“樂意之至。”
那條大魚——或者說,那個巨大的海洋生物很快就被治安隊運送到了西海岸。有部分記者和海洋生物學方麵的專業學者希望能夠對它進行研究與調查,所以在接到了上級的電話之後,治安隊很快就與前來接收這具屍體的船隻取得了聯係,並且將它安全地送上了船。
艾格雷聽見這條消息的時候,之前那個嚷嚷著說一定要收購它的商人正泫然欲泣地拉扯著集市上幾個售賣各類雜物的商人的胳膊,不停地控訴著商人生活下去的艱難與那些看似優雅實則霸道的西裝人士們的暴行。
對此,愛琳夫人悄悄地告訴了艾格雷,那個大個子商人其實隻是在為自己少賺了一筆中轉費而感到可惜而已。
艾格雷聽完各種人雜七雜八的所有解釋之後,無奈地笑著離開了集市。不得不說他這兩天的心情的確好得出奇,他能感受到島上居民們的生活一如既往地美好平靜,無論經曆了任何怪事或者天然災害,他們都始終維持著本心,從不拒絕第二天絢爛朝陽的來臨。
這使他強烈感受到了生活的快樂與意義。
在將近半年時間過去之後,他再次回想起了當時剛接到祖父去世消息時的心情——他當時放棄了自己繼續升學深造的機會,因為這件令他的胸口幾乎疼痛到自行裂開的事情而回到了黃昏島,並且最終決定要繼承祖父守護了一輩子的這座燈塔,讓塔上的光輝能夠經由自己的手刺穿不斷降臨在大海上的濃霧與暴雨。
他不確定如果自己當時做出了不一樣的選擇的話現在會是什麼樣的一種情況,但他清楚自己從不後悔。他沒有雄心壯誌,也從不真正希望自己能做出多大的偉業,他享受幸福,並且盡可能讓自己身邊的人也能夠時常開心。
最重要的是,他在這段時間裏遇見了生命中最意外的一位來客——而正是這位突然來訪的客人,使他再次深刻重溫到了隻有家人才能帶來的幸福感。
艾格雷在幫助愛琳夫人一起卸貨下車之後,看了一眼陽光萬裏的天空,思索著今晚大概也會是這麼令人著迷的天氣。
他想請人魚先生一起去看看自己那幾位已經永遠沉睡在了墓園中的家人。
當人魚先生在傍晚前上岸,並且看見艾格雷欣慰卻又不顯得有多愉快的表情時,大概也猜到了一些艾格雷此時異樣的心情,所以他直接坐到了艾格雷身邊,給了自己的伴侶一個足夠溫暖的擁抱——盡管他的胸膛因為海水溫度的影響,實際上正溫涼得像是血液停止了流動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