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太丟臉,你要是想聽的話,就讓艾格雷講給你聽吧。”尼斯教授說著,指了指前排的位置,“我再去跟那位先生說兩句話,你們先聊。”
艾格雷將手裏的筆記本合攏,迎上羅伊斯好奇的目光,歎道:“這也算是我回家之後遇見的第一件麻煩事了,我簡單地告訴你,你也別因此對那幾個校友有什麼偏見。畢竟我還沒怎麼跟他們交談過,但光從他們的觀察計劃書上來看,倒不一定是隻知道遊手好閑的人。”
“學習認真的家夥可不一定人品好。”羅伊斯嘿嘿一笑,“說吧,我聽著呢。”
在他們交談著的同時,大巴也緩慢而平穩地順著道路往島嶼東側行駛了過去。他們的目的地並不是島上負責人原本給他們安排的住所,不過由於那幾個不安分的年輕人在集市裏惹出的事,所以臨時更換了住處而已。尼斯教授到達島嶼之後,他們大概又會被接去原本的住所了。
與此同時,並不需要使用任何交通工具,也沒有和其他任何人類打交道的必要的人魚先生正拿著手裏的筆,在紙張上迅速書寫著那些原本由人魚族文字記載下來的資料。
他也有一段時間沒看見過這些文字了,現在替艾格雷翻譯的話,也算是他自己的一次溫習。這些資料雖然看起來乏味無趣,但對他來講卻是相當有意思的東西,更何況他也相信自己和艾格雷的審美大概差不了多遠,艾格雷不像是對活潑潮流事物感興趣的年輕人,應該會更加熱愛這些文學。
人魚先生在書寫著人類文字的同時,也想起了一些自己曾經十分感興趣的冷笑話。
比如那些令無數人厭煩、但卻從不會在時代進展中消失的雙關語。
隻是可惜人魚的發聲係統注定無法順利講出人類的語言,不然他大概會非常樂意與艾格雷分享那些隻有通過語氣變化才能表達清晰的笑話。
艾格雷的情緒變化雖然不太多,但人魚相當清楚他其實很喜歡冷幽默。這些幽默因素總是出其不意地躲藏在他的每一句話裏,順應著他們交談的方式偶爾冒出頭對自己打個招呼。
雖然艾格雷從未提到過他的大學專業,不過人魚猜想這個年輕的畢業生在學院裏的時候,應該修習了人文文化與社會交流。
......上帝才知道為什麼他明明很擅長交流手段,但卻基本上不怎麼和陌生人說話。
人魚先生回想著艾格雷說起他的人際圈時的無奈,隻覺得自己分分鍾就能為他想出一萬個借口——比如宅。
對艾格雷來說,宅絕對是最完美的解釋了,沒有之一。
人魚先生一邊這麼想著,一邊繼續在紙上書寫,直到過去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後,才重新停了下來。
——他依舊沒有完成翻譯,但是卻聽見了有人靠近的腳步聲。
除了艾格雷之外,貌似還有另外一位客人。
人魚先生揚了下眉毛,將紙筆收好放在一邊,拿著手裏屬於人魚族的那份資料進入了之前躲藏過的那個小房間。
他不太清楚那位客人究竟是誰,不過應該是艾格雷自己願意帶進家裏的朋友,因為他清晰地聽見了艾格雷低微的笑聲。
這令他感到有些驚訝。
艾格雷推開燈塔的門的時候,就敏銳地停了下來——燈塔裏飄蕩著一股說不上是香氣,但卻又令人感到相當舒適的氣味。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已經能夠確保自己絕對不會認錯這股來自大海的氣味了。
人魚先生來過。
沒有失蹤,沒有被奇怪的人類抓走帶去做實驗,沒有被礁石卡住不能動,沒有被某些凶惡的海獸吞入腹中,沒有被海流吸走,沒有遇見海底火山爆發。
艾格雷在腦子裏飛速地將所有不論邏輯的可能性都過濾了一遍,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並且由衷地為人魚先生依舊安然無恙而感到發自內心的高興。
“怎麼了?”羅伊斯看他一直站在燈塔門口沒有進去,忍不住疑惑地開口問道。
“沒事。”艾格雷搖了下頭,將大門徹底打開,讓自己的好友踏了進去,“你這段時間是住在我這裏嗎?”
“看情況。”羅伊斯摸著下巴說,“我畢竟是跟著尼斯教授一起來的,如果他那邊需要我幫忙的話,我應該會去鎮上住幾天。今天晚上就先拜托你了。”
“沒問題,我去看看客房。”艾格雷一邊說著,一邊將自己的包放下,在路過客廳的桌子時往桌上那幾張紙的位置掃了兩眼。
他這幾天一直都沒有用過紙張,那張紙上的字跡的確是人魚先生留下的。
艾格雷一邊思索著人魚先生的去想,一邊打開那個暫時毫無用處的小房間的門,然後在愣了兩秒後,迅速走進房間從裏麵把門重新關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