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城, 遠離市中心的城郊, 偏遠空曠, 一家大型企業坐落在這裏, 大廈門前花壇邊坐著一個年輕姑娘, 看打扮像在校生, 細棉白襯衫, 牛仔褲,秀發披肩,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如初秋的晴空一樣明淨, 嘴裏咬著一個已冷了的餅,身旁放著一個礦泉水瓶,正在接手機。

電話裏傳來斷斷續續, 女人柔弱驚慌的聲, “淺淺,你快回來, 家裏出大事了, 來了一幫討債的, 凶神惡煞…….”

嘈雜人聲, 沒等溫淺說話, 一陣嘟嘟聲, 那頭她媽撂了。

她媽有難處永遠第一個想到她,她那整日喝得騰雲駕霧的爹不知道又惹什麼事了?

溫淺握著手機呆了一秒,手機屏又亮了, 溫淺看了一眼, 電話是她男朋友陳仲平打來的,“溫淺,你怎麼還不來?我跟我媽在售樓處等你半天了,你在哪裏?”

溫淺扶額,瞧這記性,跟陳仲平約好去看房子,她有幾分歉意,“仲平,我在外麵,公司派我清陳欠款,我脫不開身,對不起,你跟阿姨說一聲。”

“我早說你那破工作辭掉算了,整天忙……”陳仲平不滿的語調透過手機鑽進溫淺耳朵裏。

她剛想說話,一抬頭,看見一個男人的身影鑽進熟悉的銀灰色奧迪車裏,溫淺急忙說了一句,“我還有事,等回頭再說。”

她動作敏捷一躍而起,直線奔奧迪衝過去,車窗落下,她趕在奧迪車沒移動前抓住駕駛位置側旁的車窗玻璃,“王總,求求您,看在我等您這麼多天的份上,您好歹給一部分欠款。”

夕陽西下,車裏暗影一片,副駕駛位置還坐著一個人,那人背光,身形高大,看不清臉,溫淺隻顧著跟王總說話,沒注意他旁邊的人,

王總麵色冷漠,些許的不耐煩,溫淺低聲下氣央求,“給一半,三十萬行嗎?”

王總神情冷淡,“不是跟你說了嗎?拖欠工程款是有原因的,你纏著我也沒用。”隨即發動車子,溫淺的手還扒著窗玻璃不放,鍥而不舍,“二十萬?”

車子發動了,起車慢,溫淺的手死死抓住窗玻璃,跟在車旁,夕陽餘暉灑落,她眸光極亮,“十萬?”回款百分之十的提成獎,重賞之下必有勇婦。

叫王總的中年男人一踩油門,車子往前一竄,溫淺及時地鬆開手,靈巧地一閃身,眼看著奧迪駛上了馬路,蹲守十幾天,王總如神龍見首不見尾,她太不甘心,本能去追車,剛跑了十幾步,突然腳下一個趔趄,跌倒在地。

奧迪絕塵而去,副駕駛座位上的男人從倒車鏡裏看一眼跌坐在馬路中間的年輕姑娘。

溫淺腳腕生疼,腳崴了,她強撐著爬起來,試著站了站,幸喜還能走,骨頭沒錯位,她一步步挪到花壇旁坐下,把六公分高跟鞋脫下來,翻過來看一眼,鞋跟斷了。

她懊惱,這雙打三折的廉價鞋才穿一周就報廢了,後悔,圖便宜應該買平跟鞋,平跟鞋質量不好,頂多斷底斷幫,不至於崴腳,好在沒傷筋動骨,她可沒閑功夫躺在家裏養,她活動一下腳腕,腳腕處有稍許不適,能正常走路。

溫淺看一眼附近,想找個商店買雙鞋,這個地方偏僻,附近有幾家工廠,她看到一百米遠有個小食雜店,她拔掉鞋跟,穿上走兩步,鞋子一高一矮,落地高低不平衡,溫淺脫掉另一隻鞋子,握在手裏,往花壇沿理石麵一敲,使出五分力氣,另一隻鞋跟也斷了。

她趿拉著鞋,走到前麵食雜店,買了一雙黑絨麵平底布鞋,那種上了歲數人穿的,暫時將就一下,她把一雙破鞋丟進附近的垃圾箱,走幾步,轉念,又走回去,把垃圾箱裏鞋撿出來,保修期沒過,能退貨,回食雜店要了個方便袋,鞋放到袋子裏提著。

溫淺站在空無一人臨時的站牌下,等郊區的長途客運車,她接到母親的電話,不放心,趕回家看看,等了很久,才看見長途車的影子,長途車龜速開到溫淺跟前停下,車上下來一對男女,騰出點地方,溫淺上車,這趟車通往郊區村鎮,滿滿一車的的父老鄉親,挨挨擠擠,溫淺的腳邊放著一土籃子雞蛋,一絲袋子豆角,溫淺隻有站一隻腳的地方,另一隻腳擠在土籃子和絲袋子縫隙,她腳崴了,隻能一隻腳吃勁,時間長了,頗辛苦,車窗開著,韭菜強烈的味道充斥鼻端。

司機是個中年男人,大概出門前不順,像吃了槍藥,把車開得飛快,郊區的路間或有不平的地方,車身顛簸,蘇淺一米七的個頭,抓住頭頂上金屬扶手,才有安全感。

車開到市區,溫淺下了長途車,倒公交,下班高峰,好容易等來公交,車上人多沒空座,溫淺找了空地,盡量站舒服點,她一條腿撐重,腿站麻了,總算中途到站下車。

寒城這幾年房地產業如雨後春筍,到處是新開發的樓盤,隱匿在城市中為數不多的舊樓區,樓房的壽命已經有四五十年了,像華麗外衣上的補丁,政府覺得有礙觀瞻,把外牆重新粉刷,給破舊樓房披上光鮮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