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灰燼玫瑰。
闌珊盡處,一個男人憑欄站著,筆挺的背,綽影燈輝,輪廓俊逸的臉有幾道深刻的指甲抓過的傷痕,一襲簡單格子襯衫,領口的第一顆紐扣不知所蹤。月色灑下來,依稀可見襯衫底下鎖骨處也有幾道指甲劃傷的痕跡。
盡管狼狽,卻不失他渾然天成的矜貴氣度。
“好馬不吃回頭草,你這演的是哪一出戲?”
好友兼合作人梁紀折著手中娛樂報,皺著鼻饒有興味地看著加粗小:前些日傳出婚訊的當今偶像明星今夏,在婚禮當日無故失蹤,眾人質疑這是她為即將上映的新片炒作!
梁紀調笑,章懷遠無動於衷,冷漠糾正:“盛今夏。”
梁紀撲哧一聲笑得更張揚,“這不是順口嗎,那好,盛今夏。我說章公子,盛今夏小姐好歹也是你前妻,是章小少爺親娘,跟你也圈圈叉叉過吧,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隻是闡述一個事實。”
梁紀不恥下問:“什麼事實?”
“報紙上不是寫著她在為新作炒作嗎。”章懷遠表情淡漠,聲音沒任何感情。
梁紀不屑地想,你就裝吧章懷遠,看你能裝多久。唐人旗下藝人無緣失蹤,這事肯定不會就此算了,不過他清楚章懷遠的手段,哪怕今夏是一隻破鞋,也是刻上他章懷遠標簽的破鞋。
他們離婚這一年,兩人都過得風生水起,彼此事業蒸蒸日上,曾經轟動一時的離婚案早已淡忘在人海。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梁紀套不出他要的答案,但確定今夏失蹤,章懷遠一定知情。
他不說,梁紀一點辦法也沒有,隻得離開再作打算。
章懷遠一動不動,漫天繁星裏,忽然記起前些天無意看到她在節目上講過這樣一句話:不管承不承認,在成長中總得付出一些慘痛代價,那些以為會陪著自己一輩子的人,多年以後,就連回憶也會淡忘。
他毫不意外地輕哼,虛榮無度的女人,虛假得讓人惡心。
這是盛今夏定格在他記憶中的畫像。
今夏失蹤鬧得沸沸揚揚,她未婚夫找到他,被章懷遠一句話打發走。
天亮時,他來到玫瑰園,沈江見他進來也不給好臉色,幾乎是咬牙切齒道:“章懷遠你他媽還是不是人,她不是工具,任你為所欲為。”
章懷遠神色輕微鬆動,卻用最冷漠的口吻道:“沈江不要忘了,這是你的提議,我不過是遵守醫生建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朝朝無事,你不覺得自己功德無量?”
沈江慍怒,臉色堪比豬肝,“媽的,感情是我把她置於這水深火熱中,靠。”
沈江覺得自己罪無可赦,如果不是自己提議,說什麼再生一個孩子拯救存在這一個,今夏不會遭這悲慘命運。
他不覺自己有同情心,但出於職業本能,醫者父母心。
還有一點,他窩火的是,昨天午夜時分,被章懷遠一通電話叫起來,他火急火燎趕來,他見到的場景要人嘔血,昨天報道疑似炒作偶像紅星今夏氣息奄奄昏死在那張米白色大床上,高燒三十九度。
在那一瞬間,過往的不待見,在那一刻煙消雲散。
不管這個女人過去多遭他們嫌棄,在那一刻,他犯了男人的通病,柔弱不堪的她博得一張同情票。
具體什麼事他不待見她,也說不上原因,也許是因為她一直不要臉地纏著章懷遠,使盡手段拆散章懷遠和商瑗嫁給章懷遠,認識章懷遠的朋友都不看好這樁婚姻,事實證明,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結婚不到一年,今夏淪為下堂妻。
他原以為,今夏會一蹶不振,不想她進入演藝圈混得還不錯。
事情到這裏應該算是皆大歡喜,眼看章懷遠擰著要和家人決裂勁兒執意和商瑗結婚,不料檢查出章小少爺病情,一家子忙碌幾個月找不到匹配骨髓,他腦子一抽提出這條喪盡天良的建議,和前妻要一個孩子。
他以為章懷遠寧願等機會,也不會去找今夏,結果他不但去了,直接在婚禮現場上提人。
媒體對今夏的種種猜測,沒有人站出來解釋,任由她被抹黑。
他不知道,章懷遠是不是要徹底摧毀她。
想到這裏,沈江歉意重了幾分。
“高燒退了,身體很虛弱,你在心疼你兒子,也要顧忌一下她的感受,什麼事好商好量。”沈江覺得自己真他媽瘋了,擔起說教士擔子。如若不說,於良心不安,今夏此生若不幸,他脫不了幹係。
章懷遠淡漠地點頭,手機也在這時候響起。
病人已緩過來,他又困又乏,想起今天還有一台手術,有些頭疼。但這個狀態肯定上不了,隻得掏電話求助。
掛電話時,章懷遠也結束通話,兩人一起離開玫瑰園。
而別墅二樓西側臥室裏,一個糟蹋的女人,表情呆木眼神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