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複視力的第三天。
路等之起床出去買菜,回來的路上,有個大學生模樣的女生給他塞了一張傳單。
“國內首次盲人攝影展。”路等之默念傳單上的大字,感到疑惑。盲人怎麼攝影?他的好奇心膨脹了。
和遊梓萱吃完早飯,他們開車到了美術館。
他們來得早,美術館人還不多。他們一進館,就有一個誌願者迎上來,跟著他們解說。
他們看到的第一張照片,是一個人的臉。她的眼睛隱匿在黑暗中,隻露出了嘴唇。她的手指輕輕放在嘴唇上,似乎想要說些什麼。這無疑是一副精彩的攝影作品。路等之在心裏讚歎。極為特別的是,照片上還刻了盲文。
“今年42歲的Nigenda生於墨西哥,就像他照片中表達的那樣,他對聲音、記憶和其他感官觸覺很敏銳,並且會用盲文在照片上表達出自己的感受。”
第二幅照片是城市風景。幾根羅馬風格的柱子下,年輕人們坐在台階上,一派悠然自得。這幅作品的用光很精準。
誌願者說:“因為看不到,蘇格蘭藝術家McKenzie的這幅作品充滿著自在隨性。她的靈感並非來源於視覺的刺激。我把我的相機放在離自己一臂長的地上,或者將它舉過頭頂,她說,因為看不見,所以我的拍攝可能帶有實驗性質,但我能感覺到光線照射到臉上,能聽到風吹樹葉的聲音,能聞到空氣中花兒的芬芳。”
路等之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接著他們又看了十多幅盲人攝影師的作品。
“這邊是體驗區,可以讓參觀者體驗一下盲人攝影。”
遊梓萱看了眼路等之,搶先接過了眼罩,然後不分由說地戴在路等之頭上。
世界一下子落入黑暗。
這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讓他心跳不止。
誌願者把相機交給他,掰著他的手指找到快門的位置。這是一隻普通的數碼相機,拿在手上很小巧。
“那就開始拍攝吧!”誌願者說。
路等之聽到展館的另一邊傳來了孩子的聲音。老師要求他們保持安靜,但他們忍不住對著照片發出驚呼聲。路等之笑了,舉起相機,對準聲音來的方向,按下了快門。
拿掉眼罩,他從小屏幕上看了自己拍的數碼照片。構圖和光線都不盡如人意,但相片中孩子們的表情、人物間的互動感,都很棒。
他之前的失明隻是視力模糊,還能感受到光線。構圖方麵,隻要多拍幾張,就會出現合格的作品。
原來,身體條件並不能限製他做想做的事,即使看不見,他還是他,和過去一樣。
路等之感慨萬分,拉著遊梓萱的手走出了展覽館。
*
回到家中,路等之覺得全身心都放鬆了。懸在心中多年的困惑一掃而空。
他浪費了那麼多時間。
即使再次失去視力,他也不害怕了。
遊梓萱在做飯,他突然想起,好幾天沒陪小貓玩逗貓棒了。
他拿出逗貓棒,舉到帕斯塔頭頂,帕斯塔隻是微微晃了晃腦袋,沒有跳起來抓。他又把逗貓棒舉到低一些的位置搖晃。帕斯塔伸出爪子舞了舞,沒有抓到。
路等之覺得奇怪,帕斯塔一向很靈敏,今天怎麼回事?
他抱起帕斯塔,擺弄它的四肢,都沒有問題。再看它的眼睛——它的眼睛裏沒有光。
“難道,帕斯塔你看不見了?”
“喵。”帕斯塔輕聲叫。
路等之腦海裏生出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帕斯塔把自己的視力和他的交換了。
“這事不能讓梓萱知道。”路等之抱著帕斯塔去了二樓,把臉和它貼在一起,輕輕說,“我猜你是把自己的視力給了我。”
“喵……”
“但是我不需要了。即使沒有視力,我依然是路等之。請你把視力換回來。”
“喵喵。”
路等之的眼前逐漸模糊……最終世界成了一團混沌的光。
但就在此刻,他決定,他要向遊梓萱求婚。立刻,馬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