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以為他是去了別的城市更好的學校,所以才沒有了他的消息。沒想到真相是他確實跑得夠遠的。
車裏一時靜默無言。宋毓瓷有些小小的心虛,雖說本來就是沒多大幹係的人,可是這會兒看程驍有些失落挫敗的樣子,心裏還是有些過意不去。他想必是享受慣了引人矚目的待遇,現在心裏估計也是不高興的吧。
“我聽……她說,你是學法律的。”提到母親時,宋毓瓷頓了頓,言語裏些微的不自在很快掩飾過去。“那,現在這時候你不是應該在國外讀書麼,怎麼我經常能見到你?”
程驍開車很專心,聽見她說話,還是側頭看了她一眼,隨後又說,“暫時不會離開了。”
對於他說的“暫時”,宋毓瓷還是有點理解無能。不過他離不離開,也不是她該操心的事。宋毓瓷沒再說話,這個密閉狹小的空間裏再次陷入沉寂。
過了許久,程驍把車停在路邊,宋毓瓷朝窗外看了一眼,是一家超市。程驍解開安全帶,對她說,“要下來逛逛嗎?你一個人在車裏可能會有些無聊。”
宋毓瓷點點頭,也跟著下車。
“我還沒吃晚飯。”程驍推著購物車走在她旁邊,說這話時語氣還有些隱隱約約的委屈。宋毓瓷還以為自己聽錯,詫異地抬頭看他。
卻發現他也低頭看她。黑眸晶亮,隱隱有著期待。像是每次她給淘淘添水添食時,它黑溜溜的小眼珠覷著她的模樣。
宋毓瓷眨了眨眼,福至心靈,瞬間想通透了程驍的意思。她微笑著抿唇,腮邊梨渦更深。“之前都是你煮東西給我吃,今天我小意回報一下如何?不過我手藝一般,隻能勉強煮熟。”
“好。”程驍笑著點點頭,絲毫沒在意她說的手藝一般雲雲。
天氣轉暖,他隻穿了一件白襯衫。宋毓瓷餘光看他,忽然就有種奇怪的感覺,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些飄,就連襯衫領子都好像要飛起來了似的。
宋毓瓷十分努力地壓住總是忍不住上翹的嘴角,強裝嚴肅地跟程驍說,“晚上不合適吃太油膩的東西,青菜小餛飩可以嗎?”說這話時她正在糧油區稱糯米,“再做點素燒鵝可以留給你做明早的早飯。”
程驍笑開,“好啊。”他的笑很自持克己,可以十分清晰地讓身邊的人感受他的愉悅,看起來卻隻是如夏夜的月光一樣清潤淺淡。
她想,他一定是個內心平靜且強大的人。
父親在世時常跟她講自律,講克己。說那些所謂追求自由的人,都是因為本身不自律才會覺得有處處阻撓的條條框框。而隻有自律克己的人,在紛繁雜亂的世間也仍能做到自持悠然,那才是真正的自由。
那時她還小,還不太能理解父親所傳授給她的那些人生哲學。她曾經覺得,自持,克己,是一種隱忍難伐的苦行,是想要而得不到。之後很多年裏,宋毓瓷在一個人的世界裏漸漸懂得,難過或痛苦,都是可以度過的,不必悲哀,不必落淚。她用自己跌跌撞撞的成長去驗證了父親留給她的真理。
而現在,她看著身邊的這個笑容清淺的男生,忽然就覺得,他的自持是內斂溫和,收放自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