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北風猶寒,一場突如其來的瑞雪初停,世間一片銀裝素裹。
茫茫荒野,一條被白雪覆蓋官道上,一輛馬車緩慢前行。
拉車的是一匹壯碩的高頭大馬,渾身毛發鮮紅如血,無一絲雜色,健壯的四蹄踏地“嘚嘚”作響,在空曠的官道上顯得異常清晰,飄起的鬃毛,遠遠看去,如同一團跳動的火焰。
車轅上坐著一個年老的車夫,褶皺縱橫的臉上,一雙略顯渾濁的眼睛半眯著,一頂皮帽,遮住了大半花白的頭發,身上裹著一件厚厚的皮衣,一隻手攬著韁繩,與另一隻手互插在袖帶裏,臂彎中夾著一條拇指粗細,當作牧鞭用的枯枝。
老車夫身後是一頂紅木作骨,上覆錦羅的華麗轎子,轎門上掛著一副暗黃色的轎簾,上麵繡著蒼茫巒水、錦繡河山的美麗畫卷。
“許老,還有多久到瀘陽城?聽說鳳陽郡的瀘陽城,繁華程度可是不下於京城呢!”
厚厚的轎簾忽然被挑起一角,自裏麵傳出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
“嗬嗬……”
老車夫半眯著眼睛,笑吟吟的答道:“玉兒姑娘莫急,這大雪剛過,道路都被積雪覆蓋著,馬車行不快的,不過太陽下山前定能趕到瀘陽城。”
“太陽下山前趕到?”
轎簾被挑起的一角忽地放大,從裏麵探出一個小腦袋,瓊鼻皓玉,櫻桃小嘴,兩條細細的蛾眉下,一雙大眼波光流轉,赫然是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年紀大概十二三歲的樣子。
玉兒看著雪後明淨的天空中高掛的太陽,秀眉微蹙,在眉間形成一個淺淺的川字,聲音略帶嗔怒的道:“現在距離天黑怕是還有三四個時辰,這麼長時間都坐在車上,還不得無聊死啊!”
老車夫“嗬嗬”一笑,卻不再答言。
玉兒努了努嘴,漂亮的大眼睛四處看去,繼而忽地訝然道:
“呀!還真有人騎驢出門啊!”
馬車的前方不遠處,一匹瘦小的黑驢,踏雪而行,黑驢背上端坐著一個身穿青衫的人,背對著馬車看不出年齡幾何,但從那人頭上梳著的發髻來看,應該是個男子。
似乎是聽到了玉兒的驚呼,黑驢背上的人回過頭來。
那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兩條濃濃的眉毛線條柔和,一雙不大卻很有神的丹鳳眼,高挺的鼻梁下,兩片薄唇緊緊的泯合在一起,一側的嘴角向上,勾勒起一個迷人的弧度,笑容和煦的向著玉兒點了點頭。
“好一個俊俏的少年郎!”
玉兒喃喃道,忽又覺得一陣莫名的害羞,俏麗的臉上爬上了兩朵紅暈,倏地一下縮回了腦袋,轎簾又重新閉合。
少年見玉兒躲回了轎簾後麵,微微笑著搖了搖頭,看了一眼老車夫,又掃了一眼雄俊的大紅馬,一抹光亮在其眼中一閃而逝,繼而少年就別過了頭去。
少年剛剛回過頭去,老車夫便睜開了那雙渾濁的眼睛,一瞬間有兩道精芒閃現。
深深的看了一眼黑驢身後雪地之上那淺淺的蹄印,片刻過後又雙目微眯,回歸了那種似睡非睡的狀態。
小黑驢馱著少年前行,似乎很是吃力,前行的很是緩慢,不一會兒的功夫,便被身後的馬車趕上。
老車夫拉了一下手中的韁繩,紅毛高頭大馬忽地放緩了腳步,與小黑驢成了並駕齊驅之勢。
“嚏……”
似乎是不滿自己與一個黑小的毛驢並駕齊驅,大紅馬轉過頭,挑釁地衝著小黑驢,從鼻孔中噴出兩道白氣。
小黑驢掃了一眼大紅馬,似是很不屑地擺了擺尾巴,無視了大紅馬的挑釁。
“哈哈……小兄弟,你的這匹小黑驢挺有靈性的哦!”
老車夫哈哈大笑著與少年說話。
少年轉過身,於驢背之上,對著老車夫一抱拳道:“老人家,你的這匹‘赤電’也是難得的良駒啊!”
“咦!你認得它是赤電?”
不知何時,小丫頭玉兒探出了半個身子在轎簾外,身上穿的是一件白色的狐皮大衣,一臉驚奇看著少年問道。
大紅馬原產自西北涼州,是一種變異的良駒,因其渾身毛發鮮紅似火,奔行起來又迅捷如風、奇快無比,因此得名“赤電”。
赤電產量一直很少,向來都是要進貢皇家的,能夠擁有赤電作為座騎的,不是皇族子弟,就是威震一方的王侯,多少達官顯貴欲求一馬而不得,整個雲州怕是都尋不出第二匹來,沒想到在這荒野之地居然有人認得,還是一個騎著小黑驢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