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書來怔忪片刻,急忙堆著笑道:“令主子折煞奴才了不是?奴才就算不認識自個兒的老子娘,那也不能不認識令主子啊,”他甩了甩拂塵,讓眾人退開路,恭敬道:“萬歲爺這會子正在南苑,召見阿桂將軍,這不吩咐了奴才,來迎令主子的嗎?”
若翾嗤笑一聲,“諳達客氣,本宮也累了,偏勞諳達跑這一趟,今兒個就不請諳達進去坐了,改日請諳達喝茶。”說著,便徑直進了正殿。
吳書來啞口無言,吃了一嘴的黃連,果然萬歲爺就將這燙手山芋扔給自己了吧?臨走前怎麼說的來著?要是等他回宮之後,令妃還是不高興,把自己點天燈!他急得跺腳,急忙跟在後頭,“好主子,您可憐奴才,好歹讓奴才把話說完。”
若翾的架子也擺夠了,也不想為難吳書來,將永璐放在早就準備好的小床上,“諳達坐吧,本宮不過同諳達玩笑,哪裏能讓您為難?”
吳書來鬆了一口氣,忙讓眾人將東西端進來,“這些都是萬歲爺吩咐的,萬歲爺說了不過是些小小玩器,請主子砸著玩兒的,主子要是愛聽那一聲聲的脆響,這些物件正合適。”
“好好的東西打碎了聽響,這不是作孽嗎?我可幹不來這樣的事,諳達跑一趟辛苦,東西擱下,萬歲爺的心思,本宮明白。”她掃了一眼,多是瓷器,釉色極好,倒是舍不得。
吳書來聽她這麼說,打蛇隨棍上,苦著一張臉,“令主子是不知道,萬歲爺也不容易,前朝那霍集占反叛,萬歲爺急得嘴上起了泡,心裏又惦記主子。這可不是奴才胡說,那日之事都是那蘭貴人作的妖,萬歲爺可冤枉。”
說了這麼一馬車的話都是為了萬歲爺,若翾早就已經想通了,拈酸吃醋這樣丟人現眼的事一回也就夠了,再說那素翎也已經倒了黴,自己確實無需咄咄逼人,反而顯得矯情,她托腮看著桌上的青玉萬壽三足香爐,嫋嫋煙霧升騰,暖了冷澀的心,“我知道了,辛苦諳達一氣兒說了這許多話,早就不計較了,放心吧。”
吳書來小心地睨了若翾一眼,見雲紋寶座上的人臉色並無一絲不妥,方才退下。夜間一場秋雨不期而至,寒浸枕席,拔步千工床內點亮朱紅色宮燈,映著三色床帳,越發顯得溫暖,弘曆站在儲秀宮宮門邊上,看著明窗透出來的點點暖光,雨水氤氳之下,暈紅一片。他扭頭看了吳書來一眼,“令妃……白日裏怎麼說?”
吳書來弓身道:“令主子的性子,萬歲爺還不知道嗎?這會子該是不計較的了……吧?”說著這話,他心中也覺猶豫。
弘曆不自在地咳了兩聲,命眾人退得遠了些,自己打著傘走到儲秀宮正殿門口,屋內的燈卻倏爾都滅了,暗暗的,偶爾一聲悶雷響起,叫人覺著越發壓抑。梁上懸掛著的六角宮燈上係了風鈴,一陣秋風刮過,泠泠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