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的抑鬱氛圍隨著時間進入四月而有所好轉, 雖然偶爾還會遇上小雪, 但冰島的氣溫已經開始回暖, 日照時間也開始和國內相差無幾, 室外漸漸多了不少金發藍眼的當地人, 天空中不時飛過的候鳥也為這座被冰封多月的海島增添了不少活氣。
大巴上重新出現了歡聲笑語, 之前那些因為環境而變得無精打采的人又恢複了精神, 除了孟上秋。
他依舊如常,為了得到一個滿意的鏡頭,可以不停不歇地拍上數天, 他嚴苛的高標準不僅讓他自己的精神不負重荷,也讓他周圍的人怨聲載天。
戚容還是每個月都飛一趟冰島,但是她離開時的神情一次比一次憂鬱, 薄熒已經聽見了幾次他們關在房內的爭吵, 戚容認為孟上秋將自己和其他人逼得太緊,對電影有害無利, 孟上秋則認為戚容的話是無稽之談, 自己是在追求盡善盡美, 對自我和他人的嚴苛要求, 會讓他造就出一部偉大的藝術品。
單論這個問題, 薄熒站在孟上秋這一邊, 她自己也是力求完美的性格,無論做什麼都想做到最好,所以不論她在寒冷的冰麵上衣著單薄地重拍了多少個鏡頭, 薄熒從來沒有一絲怨言, 總是盡可能地配合孟上秋的要求。也許這也是她最少被孟上秋罵的原因。
這一天,結束拍攝剛剛回到民居的薄熒察覺到口袋裏手機的震動,她看了眼徑直朝臥室走去的孟上秋,走回了自己房間,悄悄關上房門,然後接起了電話。
“怎麼這麼久都不接電話?”傅沛令不高興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話筒裏傳來,薄熒走到窗邊,打開了關著的玻璃窗。
“我剛剛才回住宿的地方。”薄熒看了眼時間,現在冰島是晚上九點,那麼傅沛令那裏就應該是中午一點,“你吃午飯了麼?”
“吃了。”傅沛令說:“你猜我在哪?”
話筒那麵很安靜,除了跨洋電話自帶的雜聲外,薄熒隻聽見了傅沛令的聲音。
“我不知道,你在哪?”
“我在舊琴房。”傅沛令很快說道,接下來他頓了頓,才繼續說道:“我想你了。你們什麼時候殺青?”
薄熒的嘴角不由自主揚了起來。
“如果要參加十一月的威尼斯電影展的話,那麼最遲也不會超過十月吧。”
“十月?”傅沛令的語氣立即冷了下來:“我已經兩個月沒見過你了,你告訴我還要再等六個月?”
“我也想回來……可我是主演,不能離開……”
傅沛令那裏剛傳來聲音,薄熒身後不遠忽然傳出一聲冰冷的質問:“你在和誰通話?”
薄熒心裏一緊,立刻掛斷電話,鎖住屏幕後朝後看去,門不知什麼時候打開了,孟上秋站在門口,冷冷地看著她。
“……和國內的朋友……”薄熒對上他充滿血絲的雙眼,心底忽然升起一絲懼怕。
“男的女的?”孟上秋問。
“女同學……陳昕,戚阿姨也知道,我經常和她一起出去玩。”
手機屏幕再次亮了起來,屏幕上顯示著傅沛令的名字,薄熒裝作神色如常,看了一眼後,就直接將手機關了機。
“不接?”孟上秋盯著薄熒。
“是短信,不用現在回。”薄熒臉上露出微笑,心裏卻非常緊張。
孟上秋走了過來,朝她伸出手:“手機拿來。”
薄熒臉上的笑容僵住,眼中露出一抹吃驚。
“我已經看見過你很多次在片場發短信了,”孟上秋嚴厲地說:“你應該把精力更多地投入到拍攝中。手機給我,拍攝結束後我再還你。”
孟上秋的語氣斬釘截鐵,沒有一絲商量,薄熒看著他,慢慢將手機放到了他手裏。
孟上秋拿到手機後,神色才緩和了下來:“嗯,你好好學習吧,有空也多琢磨一下電影。”
他拿著薄熒的手機,轉身大步離開。
孟上秋消失在門口許久後,薄熒才驚覺自己背上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數天後,薄熒終於找到機會,向劇組一位沉默寡言的女工作人員借了電話,撥給了傅沛令。
楊姐是她接觸最容易的人,如果薄熒要借電話一定很容易,但是薄熒對她心直口快的性格不太放心,所以走了遠路,最終找了別人。
電話被接通的一瞬間,傅沛令低沉慵懶的聲音從話筒另一端傳了過來:“喂?”
薄熒自報身份後,電話那麵沉默下來,隔著萬水千山,薄熒依然能感覺到傅沛令強烈的不痛快。
“上次是我爸爸突然進來了,我不得已才掛了電話……”薄熒躲在忙碌的拍攝地角落,低聲說著:“別生氣好嗎,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