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愛,你走不到這裏(1 / 3)

沒有愛,你走不到這裏

By 司康

沒有愛,你走不到這裏。

其實沒有愛,我哪裏也去不了。

from 盧思浩

在飛機上醒來時手腳冰冷,也不知什麼時候睡著的。毯子卷曲著歪在一邊,耳機掉在地上,小屏幕上的電影已經接近尾聲。空姐遞來一杯熱茶,我握著暖手。

這半年裏,每個月都要去洛杉磯出差,多年前留下了人生中最美好回憶的這座城市,最近越來越令我頭疼。好在從東京有直飛,不用轉機奔波,新航的空姐又溫柔,差旅也就沒那麼苦。

重新戴上耳機,反複翻看著電影目錄,這條航線上的片子也快被我看爛了。掃到倒數第二頁,上下夾擊的口水片中間,《阿甘正傳》突兀地躺在列表裏。

我一直覺得像這種看過太多遍的老經典,並不算是打發時間的首選。但在沒有更合適的選項時,它躺在那裏,你又很難拒絕。

我按下了播放鍵。

連百度都默認,影片的女主角是那個叫珍妮的悲劇女人。可是從小學四年級在階梯教室裏第一次看到這部電影,我就把最佳女主角頒給了阿甘的媽媽——在貧窮與紛亂中為兒子撐起一個有尊嚴的童年,也為了能讓兒子有書讀而與校長苟且。隻要是為了你,可以溫暖慈愛如聖母,也可以髒汙到溝渠深處。

而最難忘的,還是阿甘因為智力測試不合格而被學校拒收時,媽媽在辦公室裏竭力爭取的場麵。

她問:“您說的正常水平指什麼?”

她說:“這區區五分的問題一定會有辦法解決的。”

她告訴阿甘:“永遠不要聽信別人說他們比你強。”

她愛他,並相信他,她從未放棄。

五歲那年,我因為喜歡舞蹈而考去了少年宮。

雖是藝術班,下午也是有文化課的。隻是我年紀太小了,常常聽不懂。

有一天放學,班主任讓我帶一封信回家給媽媽,我樂嗬嗬地照做了。

我至今還記得那天晚上,我和媽媽在廚房裏麵對麵地坐在小板凳上。她打開信,讀完也沒什麼特別的反應,隻是輕聲問我:“學校的功課很難嗎?”

我告訴她,最近學算術,我隻會背1+1=2,但是2+1開始就不會算了。

媽媽說:“是嗎?那我們現在來試試看吧。”她便坐在小板凳上教我加法。也許是她的方法得當吧,不一會兒,我竟然就學會了。她又反複測試了幾次,發現是真的會了,便自豪地大笑:“我就說嘛,我的女兒肯定沒問題!”

原來,班主任因為我幾個星期都學不會簡單加法而頗感擔心,給媽媽寫了那封信,表示我的智力水平似乎不正常,應該早作打算。

教會了加法後,媽媽問:“為什麼幾分鍾就能學會的,你在學校這麼久都不會算呢?”

我想了想,說:“老師上課問的是‘二和一等於幾?’不是‘加’,而是‘和’。最近,電視上廣告在播‘飄柔二合一’,所以老師一說‘二和一’我就想到飄柔,搞不懂要怎麼算。”

媽媽聽了又笑了,捏著我的小臉說 :“真聰明,我女兒怎麼這麼棒呢?”

即便在我還小得不懂事的時候,我也隱約明白,媽媽對我是充滿信心的。

在經濟並不充裕的年代,她盡全力支持我的每一個夢想與任性。盡管三分鍾熱度的我並沒有成為鋼琴家、舞蹈家或美術家,她也從不後悔在我身上花費的每一分心血。

她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位老師:當三歲半的我從南京回到沈陽,滿口方言無法跟任何人交流時,她耐心地教我背完《唐詩三百首》,使我練就了標準的普通話;在我識字後熱衷於收集世界童話故事的那幾年,她縱容我把整麵書櫃塞滿版本不同,內容卻一模一樣的故事書。有一次,新版上市,整套的油墨彩頁精美無比,可售價要600塊錢。那可是20世紀90年代的600塊錢啊。她看著捧著書本不願放手的我,硬是掏光了錢包買下來。是她,啟蒙了我對文學藝術的興趣和熱愛。

因此,我不該驚訝,當幼年的我被老師誤會是智障時,她不嫌棄我丟了她的臉,不責怪我“淨想些亂七八糟的”,而是誇讚我擁有出眾的記憶力和想象力——至少她一直這麼堅信著。

飛機降落成田機場。

往常這是我解放的時刻,但這一次,東京隻是中轉站。在三天的逆時差工作和十二個小時的飛行後,我還要拖著沉重的身體,頂著幹燥的皮膚,等待三小時後的轉機,去往我的目的地。

在等候區打開手機刷微博,看到一個女孩發來長長的私信。她說她好想家。

出國留學第一年,別說享受異國文化了,連讀書都無法專心。好想念爸爸、媽媽。這一刻強烈地覺得,能跟家人在一起,吃一口家常便飯,是多麼奢侈的幸福。

她問:“要怎樣才能不這麼難過?司康姐姐,你在國外這麼多年,從來不想家嗎?我這種軟弱沒出息的人,一定永遠無法像你一樣堅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