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鄭新芳筆下人物的顏色(1 / 3)

序:鄭新芳筆下人物的顏色

談歌

案頭放著鄭新芳新書稿,一部人物傳記的集子:《月旦名流》。

總是猜測,鄭新芳筆下的人物是什麼顏色?我常常被這個奇怪的念頭困惑。或者說,鄭新芳筆下的人物的底色是藍色的,純粹的藍。沒有厚薄、沒有縱深,藍到清純極致,不容置疑。但是,我還能看到,鄭新芳的筆下還有雲彩,白色的雲或灰色的雲或黑色的雲,才使得鄭新芳的筆下人物的色彩時而飄忽動蕩。

雲,從來都懷疑徹底的藍色。

從這個話題展開去講,或者,鄭新芳的筆下沒有顏色?鄭新芳撰寫這些人物時,沒有使用顏色?可是,沒有顏色的顏色,也是一種顏色。是這樣嗎?或者,套用一句哲人的話:大色無色?無論如何,鄭氏的“顏色”使其筆下的顏色沉重。

鄭新芳是保定寫人物傳記的高手。其筆下的人物,從古代到當代,從國外到國內,林林總總,五彩紛呈。鄭新芳一以貫之,隻用他自己的顏色去表現。也有評論家說,鄭氏寫出了所有人的自我意識中,那種被壓抑和被遺忘的“顏色”。我基本同意這個觀點。但是,我還是認為,鄭氏筆下的“顏色”,可能比評論家所想的更為複雜,鄭氏筆下人物的顏色,不僅是藏在往昔,看著人物如何無可挽回地綠肥紅瘦,事情的另一種可能是,人物總是生氣勃勃地在鄭氏的筆下充滿焦慮與不安。

鄭新芳撰稿人物,據說多是信筆寫來,橫空出世,似乎一切皆無來由。純粹的藍,破壞著空間感,你永遠猜不到,鄭氏筆下的那些詩人、小說家、畫家、作曲家、書畫家、科學家……還能夠在什麼時代漂移。鄭新芳的文章構圖,通常穩定均衡,他更像一個偏執的古典主義者。但是,有一件事暗自破壞著鄭氏文章的穩定,那就是鄭新芳的眼睛。

有人講,鄭新芳的眼睛是童真的。其實,鄭氏的眼睛更是複雜的,有時環顧左右,有時茫無焦點,其實,他是在看著自己。他所有的目光對筆下的人物都構成疑問,即人物何以如此?何以在此?這種疑問在一個個寓言化的布局中達到頂點,作者的眼睛似乎在那一瞬間被蒙上了,一個天使或神般的鄭新芳站在藍色中,雙手伸出:《月旦名流》流向何處?

我注視著這部書,我意識到,這種鄭氏筆法沒有空間,它無來處,也無去處,書中的思想或形象囚於曆史的某個角落。在鄭氏的筆下,顏色呈現出斑駁陸離的景象。當然,顏色不會說話,除此之外,他們進行著一些瑣碎的人間常態,比如民國人物,比如當代人物,比如科學人物,比如文化人物,比如……但我覺得真正的旨意在於,鄭氏的“人物”都無比幸福,它所規定的唯一有效的人類活動就是科學及藝術與創造和勞動。“人物”並不幸福,他們的行為反對他們的思想,當然,他們的行為滿足於思想,既而反對行為。矛盾嗎?對!

由此說,這些人物與顏色必由鄭新芳這樣一個中國作家在世紀之初撰寫與繪製。人物的色彩充滿民間的歡悅和幸福,鄭氏的顏色更近於傳統中國的佛家對人世的看法:如露水如電光如夢幻如泡影,它可能轉瞬即逝。鄭氏嚴肅地告訴我們:這不是“永恒”,而是“過程”。

鄭新芳的筆下“人物”全部是中國人(除去一個金斯伯格)。“人物”都有著中國人的皮膚和容貌,他們被鄭新芳命名為人物或者明星,人物或者明星在鄭氏語境中出場並非偶然,他們在消費我們(讀者),盡管這種消費茫然。

鄭新芳的確喜愛筆下的人物與顏色。因為,對“過去”與“當代”的想象,是現代中國顏色的一個隱秘中心,我們的夢想、幻覺、希冀、快樂、憤怒、憂傷以及焦慮,都在此洶湧地彙聚。當代承諾幸福的顏色多多,人物也多多,但我們不敢輕信。我們無法在任何一個可疑的顏色中心存戒備地安居,我們永遠不能肯定那就是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