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刃 之 光(1 / 2)

白 刃 之 光

何建明

對今天的多數文學人來說,文學是“玩”出來的。但在老一代文學人那裏,文學是因命運而逼出來的。兩種狀態下的人生與心境抒寫出的作品,自然不大一樣。前者的筆下或許也能取悅於公眾及社會一時,但我以為難成經典。文學之所以成為經典,一定是那個文學人有對人生與命運的經典感悟及內心深處具有經典情感和爆發力所致。

軍旅著名作家白刃先生便是這樣一位具有經典人生與經典命運下勃發出一係列經典作品的人。今年春節前,我代表中國作家協會去看望這位98歲的老先生,在其家他拿出一本《 歸國七十年 》的自傳贈於我。我立即花了一整天時間閱讀後,才真正對這位從文七十年的我軍著名作家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白刃,原名王寄生,福建晉江人。14歲隨親人赴菲律賓謀生。抗戰爆發,身處海外的他便參加了抗日救國和民族武裝自衛會,年紀輕輕就在異國他鄉一手拿筆、一手持槍投身抗日。日軍全麵入侵中國的1937年,白刃回國。1938年赴延安抗大學習,並參加了八路軍。之後的八年抗戰中,鋒刃的利刀,頻頻閃爍著白色光芒。他的長篇小說《 戰鬥到明天 》和話劇(後改成電影)《 兵臨城下 》以及《 白鷺 》《 糖衣炮彈 》等便奠定了他在軍事文學和中國當代文學史上不可動搖的地位。

白刃的文學藝術光芒,是他個人之苦難命運和國家之苦難命運磨礪出來的。窮苦的福建人,有許多漂洋過海當了華僑,他也是。14歲時,他借了二百四十塊“大洋”,通過旅行社買得一張“大字”(護照),到了菲律賓。接下去是苦難的學徒工和艱辛的“小華僑”生涯。後來他遇上了中共一大時的中共老黨員董冰如,是這位華僑中學的老師帶他走上了職業革命者的道路。因為一篇題為《可憐的婢女》的作文,他開始成了華僑革命者中的“小筆杆子”,由此一寫就是一輩子。

暴日揮屠刀,刀光劍影,無數生靈塗炭。血染太平洋,千島人民共災難。

華支舉義槍,槍林彈雨,萬眾一心殺敵。威震東南亞,中菲兄弟同立功。

日本軍國主義的屠刀舉向中國和亞洲其他國家時,菲律賓土地上的中國“華僑支隊”(華僑抗日遊擊隊簡稱),以特有的方式,支援中國本土的抗日戰爭。

上海淪陷,南京淪陷……中華大地每一寸土地都在日本侵略者的暴行下淪陷。民族存亡關頭,他身著童子軍服,手提小藤箱,告別馬尼拉。在回國的輪船甲板上,他高唱田漢詞、聶耳曲的《 回春之曲 》:

再會吧,南洋/你海波綠,海雲長/你是我的第二故鄉/我們民族的血汗/灑遍了幾百個荒涼的島上……

再會吧,南洋/再會吧,南洋/我們要去爭取一線光明的希望!

回到故鄉福建,他的筆觸痛了腐敗的當局,於是也讓他下決心奔赴那個中國革命的希望之地——延安。從此他成為真正意義上的革命文化人,參加過《 放下你的鞭子 》的演出。之後,他奉命到抗戰前線魯南戰場上,正式以“白刃”之筆刀,在槍林彈雨中與日軍拚刺搏殺!他是我軍《 戰士報 》的創始人之一。那個時候的“文人”,同時又是戰士,不可能讓你脫離戰場、躲開子彈去寫作。寫作是戰友們睡下的時候你所開始的新工作,寫作是戰友們打掃戰場、掩埋屍體時的眼淚的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