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會到底是幹嘛的,東萊本地人也說不準。按理說應該是會詩的地方,但經過這麼多年的大操大辦,詩味兒已經沒了,反而像是一場趁著春光坐在一起閑扯淡的酒局。能不能作詩、會不會賞詩已經不重要,有資格參與其中的不再局限寥寥文人,隻要衙門批準,野狗亦能成為座上賓。
萬幸,衙門的底線還在;或者說,自持甚高的文人們還是在無形中設置了一道門檻。詩會分為內外二院,外麵院子的基本上都是無才、無勢、無銀票的三無青年,尚未婚娶又有一上午閑暇的,你就可以進來。這些人無非是來吃塊糕點喝杯酒水,剩下的事情便是在有限的時間內勾三搭四。
內院格調略微高上一點,但文采僅占一小部分,財權才是入內院最重要的標準。混進管理層的劉初自然會在內院,瞧著院子裏稀稀拉拉的十幾人,坐在城主旁邊的自己怕是一會兒免不了麻煩。
詩會並沒一個準確的開始時間,亦或是他二人進來之前已經開始了,他坐了盞茶功夫,場麵上還是對飲聊天的居多。至於詩,這玩意兒好像不存在。即便如此,劉初還是別扭的慌,尤其是對身側中年的問話感到不能自持。
家常裏短配上遠大誌向,中年人各種問題接連拋出,全然不管身邊人是否有回答的意向。城主含笑不言,李翰傑一直逃避他詢問的視線,好像這近似人口普查的詢問再正常不過了。
哪正常了,就和招女婿的一樣。
被審問了半柱香的功夫,中年人終於沒了話。瞧那表情是一臉的不情願,望著城主欲言又止。
城主在與旁人閑敘,感受到中年人的異樣後,頭也沒回地問道:“如何?”
中年人苦笑一聲:“不太好吧?您急著將我從揚州召回卻隻為了這事……這比公事還重要?”
城主正過身子,掛著笑說道:“我們劉大人如何不好了,你剛才不是聊的很開心麼?”
劉初稀裏糊塗地聽著,完全插不上嘴。中年人看了他一眼,也不避諱著,直接道:“沒有過往便算了,劉大人好像也沒有未來。小女尋常人,怕是適應不了如此漂泊的一生。”
小女?劉初覺察到不對味兒,正準備開口,城主先說道:“怎會沒有未來?峽鬥之後你讓他在落日亭裏謀個差事不是簡單?就算你舍不得讓他進落日亭,以他現在的身份,東萊城怕是也沒有比他優秀的才俊了。”
中年人毫不讓步:“不是這麼回事兒。您要說我自己安排,我誰不能安排?小女知書達禮,怎地也需要嫁入一個好人家……”
城主與中年人還在客氣地商量,劉初沒了遞話的閑心,恍惚著想起了以前的種種。相親而已,他經曆太多了。拒絕的方式有很多種,中年人還算客套的。
曾經他的身份特殊,麵上不算風光,暗藏的身份也不好暴露,這就導致相親了近百次,沒一次成功的。工作危險啦,掙得不多又沒有關係往上爬,房子八十平的老樓,車子二手普桑,存款還不夠彩禮,工資都買不起一個包包……通常擺出如此嘴臉的姑娘她們從未審視過自己。不是沒有明事理的好姑娘,但他一年有三百天在執行任務,耽擱人家一時姑且不算,哪次交待了便要毀了兩個家庭……
劉初已經不指望相親,奈何現在組織也不給安排家庭,光棍怕是要做到退休。如今沒了退休的盼頭,暫時不考慮終身大事的時候又有人跳出來說媒——仍舊以失敗告終。
人品問題還是人性不足,難不成自己五行缺愛?
劉初苦笑一聲,搖搖頭端起茶杯。他這一搖頭,身邊中年人不樂意了,板著臉冷聲道:“劉大人不同意和小女見上一麵?”
劉初一怔,你們什麼時候說到見麵了?他不知如何回應,李翰傑一旁幫腔道:“老大,劉兄這幾天在勤奮修行,沒得著一瞬休閑,剛才氛圍嘈雜,他腦袋昏沉,晃晃頭提提神。”
這解釋連李翰傑自己都不信,但現在隻能這麼說。就他明白剛才劉初根本就沒聽城主二人的對話,想來也不是真的拒絕,能幫便幫,畢竟他了解今天這樁媒中的二人……想起來,倒也般配。
有多般配?男方表麵慵懶內心沉穩,女方知書達禮善解人意,天造地設……呃,雖說差了十一歲,但湊合看還真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