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文辭帶著路南風一路東去,這昆侖派南山境內,除卻那一處廣場地勢稍稍平坦,其他的地方太多崎嶇不平。出了廣場,莫文辭領著路南風走上了一條小道。
這小道,不寬不窄,剛好夠兩個人並肩行走,小道蜿蜒著平緩向下延伸,小道兩旁無數植物遮陰蔽日,偶爾走一段距離便能看見一座路邊小樓從樹蔭間探出個頭,而在小道盡頭,卻是一道深淵。莫文辭和路南風很快便走到了那深淵之前,路南風小意地往這深淵中看了一眼,卻發現深淵不深處被一片雲霧遮擋,什麼也看不見,再抬頭看,有人修建了一道如彩虹一般的紅色鬆木拱橋跨越了這一道深淵。他們走過拱橋,便來到一棟小樓跟前。
這一座樓,背山而建,小樓身後是一片不大的山包,被無數草木所緊緊覆蓋,顯得生機勃勃。看這小樓的外觀,樣式有點像路南風在楊家後院看到的春紅所居住的那一座樓閣,十分雅致。看著立柱上已經剝落的漆痕,再看那小樓青瓦之間生出的一些翠綠青苔,想必這座樓閣有些曆史。
小樓共有兩層,門窗緊閉,氣氛也安靜,似無人居住。莫文辭眉毛輕跳,他推開一層的正門,木門似乎很久沒有被打開過,吱呀一聲,十分難受地被打開。一陣灰塵從門後撲騰而起,升起一道難聞的白霧,莫文辭和路南風不得不一隻手用力的甩著袖子使勁扇著,另一隻手捂住了口鼻。
路南風疑惑地看著莫文辭,道:“莫師兄,這裏會有還吃的?”
莫文辭也皺了皺眉,疑惑道:“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西門先生長年居住在這裏,我每次來他都會燒幾個好菜,然後再弄一壺他自釀的好酒,然後對飲到日落。”
待到灰塵降落,四周再入平靜,莫文辭小心翼翼地進了門,發現這小樓一層,除卻那些看起來有些潮濕且發黴的舊家具空蕩蕩擺在那裏,竟是一點人煙氣都沒有。路南風也跟著進來,走到一張擺在正堂上方的八仙桌旁,他抬頭看了看,上麵掛了一幅畫。那是一幅山水畫,筆勁蒼涼,筆鋒有力,那畫中一條大河從群山奔騰而出,滔滔大浪撲打這岸邊巨石,一個白衣老者站在那巨石旁,眼神勁烈,目光深遠;在那白衣老者身後,一顆蒼勁古鬆傲然而立,煞有精神!
路南風不驚讚歎道:“這畫,真妙!”
路南風習武出生,學過幾年字,那些書畫他其實不懂。但麵前這幅畫,筆鋒有力,筆勁蒼涼,似潑墨一般揮灑著豪放大氣,即便是他,也不禁能夠感歎著畫麵之神,畫工之絕。隻是他學識淺薄,無法找出那優美的詞彙來形容這畫,隻能用一個妙字。
莫文辭隻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那畫,沒有說話。他走到桌子旁,伸出手指在桌子表麵摸了摸,指肚上頓時留下一些塵土。粗略看來,這間屋子至少已經有半個月沒有人居住過,而自己上一次來此處正好有半月的間隔。
“西門先生,去了哪裏?”莫文辭疑惑呢喃道。
路南風從那畫中走了出來,看著莫文辭的表情,關切問道:“什麼?”
莫文辭有些頭疼,他平素與西門先生關係最好,但是這西門先生卻不辭而別,讓他有些惱火。聽到路南風問話,他指了指這房間內部,淡淡答道:“這座小樓的主人是那西門先生的——至於這西門先生究竟叫什麼名字,我卻是不知道。他七年前來到這昆侖山,似乎與掌門師叔有過交情,師叔便叫人將這間閑置的小樓清理幹淨讓西門先生住了進來。”
說著,莫文辭也不管這桌子旁的椅子上堆滿灰塵,一屁股坐了上去,路南風也不怕,跟著坐上了另一邊的椅子上。莫文辭看了看這屋內四周,所有家具都在,隻是空空蕩蕩好沒生氣。他繼續說道:“那時候我正在這小樓後麵的山中清修,每日清修回來,便見到這西門先生在小樓門前,席地而做,麵前架上一把古琴,緩緩彈奏。琴聲悠悠,如語低訴,我便入了迷。於是就厚著臉皮認識了這西門先生。”
“這西門先生是怎樣的人?”路南風問。
“一個無趣的人,但同時有很有趣。”莫文辭想了下,怕路南風難以理解,解釋道:“他說話很少,幾乎是不說話,隻有在月圓之夜陪他飲酒的時候,他的話才會多一點。他的話有多少呢?我曾問他名諱,他隻是告訴我他姓西門,說那名什麼字什麼無甚用處,不曉得也罷。這樣的人,多少是無趣的。但是他又很有趣,他善於作詩,雖然在這昆侖山處,隻寫過三首,卻是首首可論人間一絕;他善音樂,奏古琴則引人入勝,自高歌則空曠飄渺;他同樣也善於作畫,你看這幅畫,便是他親自畫的。”
“這麼說,他倒是一個奇怪的人。”路南風點點頭,說道:“我認識一些讀書人,除了楊家那小子,其他的倒是和你說的這西門先生差不多,話少,詩詞歌賦卻是樣樣能行。”
“楊家那小子?”莫文辭皺眉。
“一個朋友,算是生死之交。”路南風搖搖手,笑道。然後他繼續問道:“再說說那西門先生吧?”
莫文辭回憶了一下,說道:“這西門先生其實我見他也不算多,長年在山中修行、練劍,但修行中難免遇到問題,修行在個人,這些問題可以說給別人聽,別人卻不見得能夠幫助自己。說起修行,簡單一點就是靠個人領悟,能領悟多少,便會有多大的本領。欲進而不可得,我心情便有些煩躁。那個時候,我便會來找這西門先生吃飯喝酒。西門先生有一手好手藝,飯菜甚為美味,他釀的酒不烈,清醇宜人。然後晚間,他便會坐在門外,我也學他模樣坐在一旁,聽他撫琴。他每一次撫琴,琴樂都是不同,但對於我來說卻是十分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