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漁村。
晏小山抹了抹額角的汗,將盆中的芹菜撈出,放在砧板上,她將洗好的芹菜切成細長條,又自碗中將那塊五花肉拿起,切成細絲。
才僅僅兩個月而已,她的刀工已經很好了,她以前四體不勤,五穀不分,而如今她竟能熟練地蒸出一鍋的饅頭。
晏小山很有成就感,她很喜歡這樣的生活,他不再做賊,而是外出打漁,她則操持家務,她本來就不是有雄心大誌的人,這樣恬淡安然的生活,以前她是不敢奢望的。
幸而有他。
窗前伸出一枝桃花,晏小山笑了笑,自圍裙上抹了抹手,接過那枝桃花,白玉軒的臉自窗邊現出。
“喜歡嗎?”
“恩。”
白玉軒也笑了,他將身上的網放下,從前門繞過,走進廚房,“我幫你。”
“你幫我燒火吧。”晏小山隨口應道。
白玉軒點燃了灶火,他蹲在地上,看著她忙碌的背影,忽然覺得很幸福。
三菜一湯,半個時辰, 兩人將飯菜擺在桌上。
白玉軒盛了一份酸棗粥,“你近日好像喜歡吃酸的東西呢,”他隨口說了一句,晏小山卻似猛然被點悟,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魚湯,忽然又泛起一陣惡心,她掩口,壓製下去。
白玉軒已走到她身邊,“怎麼,不舒服?”
晏小山擺擺手,說了聲,“沒事,吃飯吧……”
下午,他不出海,晏小山見他拿了一把斧頭,說道:“你準備砍什麼?”
“我想再修修我們的房子。”他將斧頭抗在身上,右手牽了她的手,“要不要隨我一起?”
“我,”她方說了一個字,一陣嘔吐感泛上,她急忙捂住口,跑到一側。
白玉軒追過來,“你病了?”他溫柔道。
晏小山還不太確定,隻是輕聲說道:“可能吧……”
“我帶你去看郎中。”
郎中姓李,人至中年,一直在小漁村行醫,他捋著黑色的胡須,仰麵正為晏小山把脈,晏小山稍顯局促,他已把了許久了,亂蓬蓬的胡須也已被他捋順了。
“先生,我娘子如何?”白玉軒開口。
晏小山一愣,他叫她娘子,不知怎的,她聽了,心裏有些難為情,他在家中,從來喚她小山,還未稱她一次娘子。
小漁村人本不多,但人人都曉得,她是他的娘子。
李朗中放下手,看著晏小山,而後眯起眼睛笑了,“恭喜姑娘,有喜了。”
晏小山早已有了些猜想,也未表現的多麼吃驚,而白玉軒卻不同,他足足愣了十秒鍾,才又拱手道:“先生,方才說我家娘子有喜了?”
聲音含了幾分顫抖。
李朗中點頭。
白玉軒一下將李朗中拉到牆角,晏小山起身,見白玉軒回眸看了看她,揮揮手示意她坐著,晏小山便坐下了。
他們牆角說了許久的悄悄話,臨走時,李朗中抓了幾袋藥給他。
晏小山和白玉軒走回去。
還是有點兒突然,又有點兒不一樣,白玉軒一直小心翼翼地攙著她,生怕她有個閃失。
晏小山笑著看了看他,說道:“我沒這麼嬌貴。”
“回家之後,你好生歇著,所有的事交給我便好了。”
晏小山坐在床上,見他忙裏忙外,也不知在忙什麼,她幾次想起身看個究竟,都被他製止。
她也沒再勉強,撫著肚子靜靜地坐在床邊。
不一會兒見他提了一個籃子,風風火火地進門,晏小山起身,好奇地瞧了瞧籃子裏:大棗,山楂,石榴,荔枝,葡萄,蘋果,桃,烏梅……
“你從哪裏弄來的?”
白玉軒麵帶笑意,得意道:“山人自有妙計。”
晏小山抿嘴笑笑。
他將洗淨的葡萄放在一個瓷盤中,摘了一粒遞到她嘴邊,晏小山張口,含了進去。
“晚上想吃些什麼?”
晏小山撇撇嘴,“你的廚藝,我可不敢恭維。”
白玉軒抱胸,“我的廚藝雖不好,但我的腳程很好。”離小漁村十裏的蘆城,那裏的酒樓中,自有廚藝好的師傅。
“今晚便算了吧,你也好生歇歇,明日再去也無妨。”
“好,那便聽你的,我明日再去。”
今晚,他還是為她熬了雞湯,雞湯的滋味濃鬱,並不像新手。
“你的手藝也不差的,日後也不必出去了,你在家給我做便好了。”
“小山,我可隻會做這一道菜。”
隻會彈一首曲子,隻會做一道菜,他倒也專注。
“不過,或許,我該多學一些了。”他又繼續補充。
落日的餘暉鋪陳在長河上,晏小山依偎在白玉軒的懷中,每日傍晚,他們都會在河邊看夕陽。
夕陽落山的景色很美,“太陽下山了,我們該回去了……”他摟著她的肩。
“白玉軒,其實吧,太陽沒有下山。”
晏小山忍不住了,她撿了一截樹枝,在地上畫出了地球,月亮,太陽。
她講了很長時間的公轉,自轉,黑夜白晝,星星月亮……
而等她講完,半晌,白玉軒都沒有說話,他終於開口時,說了一句:你果然很有意思。
天方夜譚,看來他似乎根本沒聽懂,晏小山還要張口,卻發現他猛然欺身上前,在她唇上一點,而後說道:“回家吧……”
屋內的蠟燭在跳躍,他們並排躺在床上,晏小山還沒有睡意,她握著他的手,“白玉軒,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風靜靜地吹來,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悅耳,白玉軒翻了翻身,正對著她,“不論男孩女孩,我都喜歡。”他還有些恍恍惚惚,如同在做夢,他該更加仔細更加用心,他就要為人父了。
晏小山無聲的笑笑,感歎道:“有點兒突然,還有點兒不適應。”
“小山,謝謝你。”他將頭窩在她的頸間,柔聲道。
晏小山摸了摸他的發,說道:“不必客氣。”
入夜,蟲鳴,晏小山在蟲鳴聲中入睡,她做了一個夢,一個可怕的夢,風慢慢地撩起床邊的垂簾,床前的人忽隱忽現,突然一陣陰風襲來,那垂簾猛然翻起,晏小山終於看清那個人的臉。
一張猙獰的鬼麵!他的血盆大口張開,慢慢地逼近她的臉,而她的身子卻無法動彈,無法呼喊,他止在她的眼前,張開血盆大口,緩緩吐出一串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