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左家的隊伍離開了府地,這幾府裏異常的安靜,幾乎都沒有什麼官員前來拜訪過,今天,自然也是,門外,沒有一個送行的官員。
看著眼前的情景,左良真的有些替父親不值,這二十餘載的為官,難道就一個朋友都沒有交下麼?那些平日裏對父親和自己極盡拍馬之能事的人,如今隻怕早就已經去尋下一個目標了吧。
左俊忠倒不在意,他覺得這樣甚好,至少可以免了不少迎來送往的虛禮。省了很多的精神。左良見父親滿臉輕鬆,自己也覺得無所謂了,不隨行的下人們一直將左氏父子的車馬送出了很遠,這才慢慢散去,向著各自的目的地走去了。
出了城門,一直向南走去,大約又向前行了約有四裏左右的距離,忽然,有下人過來報說:“老爺,前麵有大隊的人馬,在迎著咱們的車馬呢。”
左俊忠一愣,忙叫住了馬車,左良也探出頭去,看到那黑鴉鴉的一片人,心裏不免非常的意外,原來,他們竟然都在這裏等著呢。
但更令人意外的,竟是眾人前麵的那輛馬車。
那是皇上的馬車。
“草民左俊忠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左俊忠快走了幾步,走到車駕之前,倒身便拜,左良也隨在身後,拜了下去。
允臻聽到聲音,令人打開車簾,走下車來。
“老相爺何必多禮,快快請起。”允臻親自扶起了左俊忠。
“多謝皇上。”
左氏父子站了起身,這時左俊忠才說道:“草民何德何能,意勞煩萬歲親自相送。昨日賞賜草民還未能道謝,今日萬歲親送,真讓草民愧不敢當。”
“你乃兩朝老臣,朕算起來,也是您的晚輩,老相爺不必如此自謙。”
“草民不敢。”
允臻說著,抬起眼來,看了看遠處,大約離著自己約有百十步開外的那具木棺。心裏一動,幾乎又要落下淚來,允臻強壓著自己心裏的疼痛之感,對左良招了招手。
“侯爺,請借一步說話。”
“是。”
左良走近了幾步。
“可釘棺了?”
左良搖了搖頭。
“給她換個好些的壽材。這個東西,不配她。”
“是,臣明白。”
“餘下的,就交給你來辦了。如有不足的地方,你上折子給我……”
“不必勞煩陛下,不論其他,她也是我的知交好友,為她出些力氣,是應該的。”
允臻點了占,再次看了看那棺,緊緊的把手捏成了拳頭,深深的呼吸了幾下,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
“皇上,時辰不早了,回宮吧。”一個小太監過來說道,左良一看,正是昨天到府上宣詣的那一個。
“好。高安,去拿來。”
“是。”
高安轉回身,在允臻的馬車上取了個小盒子過來。交到了左良的手裏。
“這是一方印記,蓋上這個火漆,以後你的來往折子,朕會最先看的。”
“是。”
……
目送著大隊的車馬離開自己的視線,左良才把左俊忠扶上了馬車。車子又向前行進了能有小半日的時間,左俊忠突然說道:“去六度寺休息。”
“啊?”
左良被父親突然的話搞的有些不知所措,這才離京不足二十裏,父親就要休息了?
“您不舒服?”
“有些吧。不用全員隨著,帶著無憂的壽材和王府的賞賜一起,再幾個貼身的下人,別人不用了。”
左良雖然不解父親的用意,但是也不想違了父親的心思,他點了點頭,離開馬車,將人馬分成了兩隊。
廖昂軒得到藍萱的死訊時,剛剛回到家裏。
雖然心裏有了些知覺,但是,他還總是抱著一絲絲的希望。甚至,他想過,如果可以讓藍萱活下來,他寧肯讓允臻將她留在身邊。
“少爺,有人送東西給您。”雨墨興衝衝的跑了進來。
“什麼東西?哪裏來的人?”廖昂軒問道。
“人是從京裏來的,那東西,我還沒看到,不過,來人說那東西是從宮裏出來的。”
宮裏?
廖昂軒心裏一動,若是藍萱在宮裏,她還能把東西送出宮來的話,那是不是就說明……她已經平安了?也許真的是這樣,廖昂軒心裏期待著,大步的跑到了前廳。
可是一進屋子,廖昂軒就感覺,好像情況並不是自己想的那樣。整個前廳裏的氣壓低的可以將人壓扁。看著已經在輕輕飲泣的錦瑟,廖昂軒已經覺得自己的心快要被爆開了。
“廖公子。”來人見到廖昂軒,站起身來,深施了一禮。
“誰派你來給我送東西的?”
“東西是齊老先生派小人來送的,但口信,是海公公讓人傳過來的。”
廖昂軒一陣眩暈……他強打著精神,說道:“東西先拿來我看看。”
“是。”
來人從懷裏取出一個極精致的木匣來,遞到廖昂軒的手上,廖昂軒接過來,打開,裏麵是一個錦袋,他取出錦袋來,手已經抖的不成樣子,一個簡單的結子,廖昂軒卻說什麼也打不開了,最後,還是廖庚幫著他打開了那個結。
當廖昂軒顫抖著雙手,把步搖從錦袋裏取出的時候,眼前已經是一片模糊了。
“她……她……有什麼……什麼……話,什麼話,留……留下?”
廖昂軒好不容易才把這句話從嘴裏吐了出來。
“原來是:隻要他活著,我便在他心裏。”
廖昂軒聽完這話,默默的站著,一動不動,有如泥塑一般,廖庚怕廖昂軒一時失神說錯了什麼話,趕忙讓下人將來人迎到下麵去休息。
“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廖昂軒流著眼淚狂笑了起來,把在屋子裏的眾人皆嚇的不輕,廖昂軒從來未有過如此狂放的樣子,此時的他整個人都已經脫了原來的形態。笑過之後,廖昂軒重重的摔坐在椅子之上。
“入凡,入凡……”廖夫人幾步走了過來,拉住了廖昂軒,“你別嚇娘,娘知道你難過,知道你傷心,你哭出來,哭出來吧……那樣會好受些……要打人罵人,要摔東西砸東西,都由著你,你千萬不要憋在心裏……”
廖昂軒呆呆的看著母親,眼中的淚水成串的流出,可是他偏偏哭不出任何聲音來。
“娘,她不在了……她要我好好活著,她隻想讓我好好活著……為什麼,我總覺得,她在用她的命換我的?我不想這樣?我寧願死的人是我,不是她……隻要她能活著……我不怕死的,真的,娘……可是,為什麼她連這樣一個機會都不給我,就自己做了決定?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她……她……她做任何事都會和我商議的……怎麼這一次,她就不和我商量了呢……”
看著廖昂軒的情緒越加的失控,錦瑟走到廖庚旁邊,低聲說了幾句。廖庚點了點頭,他來到廖昂軒的麵前,低聲說道:“哥……你累了,咱們去歇一會兒,好嗎?”
“不,我不累。我……我要去找她……哪怕隻看一眼也好……對,我得去看她……現在就去……”
說著,廖昂軒甩開廖庚和母親的手,大步向門外走去。
“入凡……”
“兒子……”
廖氏夫婦看著兒子如此,心疼的大叫。
廖庚對著錦瑟點了點頭,錦瑟兩步閃到廖昂軒身後,輕輕一擊,廖昂軒暈了過去,錦瑟和廖廖一左一右的扶住了他。
“他怎麼了?”廖老爺問道。
“父親未慌,媳婦隻是擊暈了大哥。”錦瑟一邊流著淚,一邊低聲回道,“姐姐與大哥鰜蝶情深,這樣的打擊之下,媳婦怕大哥傷了心智,所以,暫時擊暈了他,讓他可以別再為難自己。”
“好,好,好……快送他回房去。”廖夫人說道。
“錦瑟,你讓人好好看著大哥,我去請大夫過來。”廖庚對著妻子說道。
錦瑟邊擦眼淚,邊點頭,然後讓雨墨和幾個下人,把廖昂軒背回到了房間。
看著廖昂軒離開之後,錦瑟才對廖夫人和廖老爺一施禮,抽泣著說道:“父親,母親,媳婦……也想回去休息一下。”
廖夫人自然知道媳婦此時的心疼絕不在自己的兒子之下,她點了點頭,吩咐了自己貼身的丫頭好好的陪著二少奶奶……
“天呐,這是什麼命數啊……入凡這個孩子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呢?”廖夫人一邊低頭拭淚,一邊輕聲說道。
“眼下,還得咱們提起精神來。入凡也好,錦瑟也好,都受了不小的打擊,隻怕一時半刻是緩不過來。錦瑟那孩子我看著倒還堅強,倒是入凡,我更擔心些。”廖老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