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電梯“叮”的一聲輕響,停了下來,一個穿著藍色襯衣、窄腿修身黑色西褲、身材勻稱修長的男子低著頭從裏麵走出來。
謝天謝地,是個男的!
麥潔毫不猶豫地走上去。
熱烈地挽住他的胳膊,低聲哀求:“先生,請你幫個忙……有人騷擾我……”她將臉靠近他,做出親密的表情:“請假裝一下我的男朋友。”
她想,任何一位紳士都不會拒絕一個穿著紫羅蘭吊帶裙的窈窕女士的請求。
但對方的表情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他竟然覆下頭,果敢堅毅精準無比蕩氣回腸地——吻住了麥潔的唇。並且,竟然是貨真價實的濕吻……誰都無法知道這個吻究竟有多麼的紮實,就好似久別重逢的戀人或者水深火熱的偷情男女,而絕不是,刹那相逢的陌路客!
麥潔的瞳孔瞬間擴大數倍,在他的熱吻裏迅速呆成上古世紀的化石。在她終於驚醒過來被人在眾目睽睽下占了便宜想要奮力脫離魔爪時,她聽到噩夢般的哭喊:“麥潔……麥潔呀……”
慘絕人寰!振聾發聵!
就好似她欠了他100萬塊錢一樣。
麥潔終於明白了“前麵是狼後麵是虎”的感覺。
男人這才輕輕放開她,順勢將麥潔摟進懷裏,然後,帶著挑釁的神情看著那個哭得麵無人色的奶油小生唐偉,輕吐出一句話:“麥潔是我的女人。”
他說出麥潔的名字,就好像和她已經熟悉了千年一樣,而不是直到這一秒,她才看清楚他的臉。
他長得十分清俊。之所以用上清俊這個詞,是因為他不說話時,身上有種說不出來的書卷氣,並不是書呆子的那種書卷,而是瀟灑自如倜儻風流的那一類。秀氣的眉毛多情地舒展,褐色雙眸暈開淡淡的光澤,緊抿的薄薄嘴唇——雖然說薄嘴唇男子大多薄情,但這雙唇鑲在他白皙的臉龐上倒十分的恰到好處。眉骨微凸,下巴光潔,整個臉容有著層次分明的美感。他的身上散發著傾城之魅香水的味道。
唐偉繼續哭訴:“麥潔,你原來來上海是偷會情人的,我真傻,我真傻,我真想死啊……”
“此刻想死的人是我好不好?被圈在一個流氓男人的懷裏,同時還要麵對一個偽娘,我才是悲傷欲絕走投無路的羔羊!”麥潔在心裏哀歎著!
突如其來的,唐偉單膝跪了下來:“我求求你,別離開我,看在我們整整一年的情分上。隻要你答應不離開我,我什麼都能包容你。”
如果不是他的死纏爛打,麥潔怎麼會想分手想了11個月還沒有分掉——除開第一個月大腦短路和他拍拖沒做他想以外,其餘的日子麥潔日夜都夢想恢複自由身。
麥潔還沒來得及說話,身邊人輕描淡寫地吐出一句讓她直接可以去跳黃浦江的話:“做我孩子的爸爸,你也可以包容嗎?”
九月的晴天閃了電!
麥潔的手指緊緊箍著身邊男人的手掌,幾乎要陷到肉裏去。
唐偉的單眼皮眼睛眨巴了幾下,迅速站起來,高傲地抬起頭——總算在最後一刻讓人意識到他還是一個男人——電梯也沒有坐,直接從樓梯口走下去。
他大概忘記了這是半島酒店第33層樓。真心祝福他走到第一層的時候還可以找得到北。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麥潔才猛然掙脫了陌生男人的魔爪。在她還沒有口誅筆伐前,他輕輕吐出一句話:“不用謝我了。”十分淡定地轉身,像得了失憶症一樣輕飄飄地踏著淩波微步而去。
空氣裏隻彌漫著傾城之魅的味道。
轉身刹那,他的唇角掠過一絲壞壞的微笑。
麥潔撫摸著嘴唇,覺得像在做夢。
從10歲開始,她就幻想自己的第一個吻會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和什麼對象發生。
時間,最好是在沒有星星的夜裏;地點,最好盛開著密密麻麻的薰衣草;對象麼,當然是蕭籬。
15年的時間流水一樣過去,將一切情懷統統改變,唯一不變的,是麥潔對初吻的幻想還在延續。
可是,在上海,在33層樓高的地方,在電梯門口, 麥潔,被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偷吻了。
並不是淺嚐輒止,是“深深的一個吻”。
而且被輕薄了還無法回擊。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踏著處亂不驚的步伐掠出她的視線。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好在這是上海,而不是s市,這個吞噬了她初吻的男人將永遠消失於茫茫人海中。謝天謝地謝神仙。
這個吻,對於麥潔來說,是段不願再回想的灰暗,而對於李夢龍來說,則是波瀾起伏的人生裏,最微不足道的一朵浪花。
這個世界上是否存在一種男人,會因為豔遇太多桃花太泛濫而心生煩惱?
李夢龍毫無疑問就屬這類。
站在酒店房間雪亮的全身鏡前,他滿意而自戀地凝視著自己,俊逸非凡,簡直是人中龍鳳,父母給自己取的這個名真是太貼切不過。
他低頭看看手表,離飛機起飛還有兩個小時,這次上海之旅平淡無奇,他有些渴望回到s市,那裏有許多女人,能夠隨叫隨到並且絲毫不麻煩。當然,此行除開女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他已經把那個熱辣辣的吻給忘掉了。
麥潔就沒有這樣的好忘性。
她坐在自己的房間裏,地上堆滿了收拾好的行李,新衣服裝了一箱子,另兩個箱子裏是收集購買的一些女性時尚雜誌。
她拿出小鏡子和濕紙巾,一遍遍擦著自己的嘴唇,幾乎將嘴皮都快擦破了。
麥潔懷疑她上輩子欠了唐偉的,否則為什麼直到最後分手一刻,他還要暗害自己被一個陌生男人偷吻?
因為衝動因為雌性激素過量或者別的什麼原因,去年麥潔接受了唐偉的猛烈追求答應做他的女朋友,拍拖一個月以後她就厭煩了他的死纏爛打軟磨硬泡,屢次提出分手,可唐偉根本不予理會。她隻得冷處理這段感情,不接吻,不親密,不兩人約會。
可是這次來上海出差談事,沒想到唐偉竟然跟著來了,還找到了她所住的半島酒店。麥潔知道唐偉是想給她一個驚喜,可若是自己不願意見的人,驚喜就變成了驚愕,再變成驚悚。
實在無法用文字來形容自己打開房門見到門外站著唐偉的心情,而且他一踏入就采取熊抱姿勢,本來對男女之事就十分敏感的麥潔頓時極度地不安起來——孤男寡女,又在外地酒店裏,喊天不靈叫地不應,更何況對方還是自己名義上的男朋友,誰會理這茬子事?
找了機會匆忙跑出去,隨便抓住一個男人,那男人風度翩翩衣冠楚楚的,原以為應該是紳士吧!應該會英雄救美的吧!怎麼就沒有想到反被他占了便宜還吱不得聲。
活了整整二十五年的麥潔終於明白什麼叫“才出狼窩又入虎坑”。
她看看手表,隻有兩個小時了,兩個小時以後她就會離開上海,將這些破事破人統統丟進滔滔黃浦江。
手機滴滴響起來,麥潔拿起來,是主編蔣雯的電話。她立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蔣總。”
“情況如何?”
她很幹練地彙報:“情況不是很好,在上海發行量下降得很厲害……”
蔣雯沉默了片刻,淡淡地說:“你做的調查並不全麵。”
“嗯,其實在大學生圈裏,讀者關注度在上升!”她見風使舵迅速改口。
麥潔非常清楚“永遠不要讓你的頂頭上司不高興,否則,他(她)會讓你更加不高興”這條職場法則。
……
電話掛斷以後,麥潔拿出一些資料,這是一份異常詳實的資料,但她不會拿出來,至少目前不會拿出來。
手機又“叮”的一聲接到短消息,屏幕顯示:情況如何?——林黛。
麥潔的唇角邊掠出一絲嘲諷的笑意,心想你還真心急。草草回了一句話:其實不用我說你也知道,我給你買了瓶coco香水。
窗外,天空晴朗,白色的風在空氣裏流淌。俯視著滾滾的黃浦江,麥潔倚在露台上,眯縫著眼沐浴陽光,享受著在公幹之餘可憐的一點閑暇時光。
有錢的時候沒時間,有時間的時候沒有錢。
她覺得自己是一隻沒有足的鳥,隻有筋疲力盡地飛翔,卻沒有停下腳步休憩的時候。
15分鍾後,她拿起行李箱,離開了半島。
坐在飛回s市的航班上,她剛剛翻出一本雜誌,眼一瞟,見到一個穿著藍色襯衣的男子匆匆而過。
像極了在半島酒店裏偷吻她的陌生人。
怎麼可能?茫茫人海,與陌生人二度相逢的指數據說是0.7%的比率。
她的腦海裏波動出來一個詞彙——被害妄想症!麥潔可悲地想:我可能需要看心理醫生了,看誰誰都像想侵犯我的人。
李夢龍坐在航班第6排靠窗的位置上,欣喜地發現身邊坐著一位舉止優雅容貌美麗的年輕女孩,雙方舉行了親切會談。5分鍾後除開交換彼此聯絡方式以外,他還知道了她的年齡體重星座愛好門牌號碼食物口味和腸胃小疾病。
(2)
麥潔回到家裏,已經是夜裏8點,剛剛沐浴完畢,門鈴就響了。
麥潔打開門,瞧見林黛提著兩個大盒子出現在她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