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外的雨不緊不慢地下著,雨點打在老榆樹的葉子上,來不及停留便又從樹葉上滾落下來,沉入地上的水窪中發出嗒、嗒、嗒、嗒的聲音,緊密而不慌亂。無邊的夜幕從簡陋的農家小院蔓延到那無垠的平原田地上,遮蓋了一切美好,掩飾著那許許多多的苦澀、憂愁和悲哀。
23歲的項飛倚窗而站,目光所及處是一株紫棗樹,顆顆青棗帶著雨露掛在繁茂的枝葉中間,屋內的燈光照上去特別鮮亮、誘人,不過這時的棗是不能吃的,隻有一股寡淡的青澀味道,還要經曆兩個月的風雨磨礪才能變紅、發紫、成熟。在農村,棗樹就是招孩樹,棗兒略微發甜,倒有孩童執杆攀樹地鬧騰,等著大人像模像樣的幾番吼嚇才一哄而散,卻是禁之不絕、來回反複,到棗兒變紅、發紫的時候樹上也就沒有幾顆了。
想到小時候和小夥伴們去各家偷棗的經曆,項飛不禁露出這一天以來唯一一個笑容,煩惱和憂愁不是天生的,它總會伴著成長而來,童年的那些小夥伴們變成了一個個大小夥子,天南海北地忙碌著自己的那份事,隻有他還待在家裏,聽爹娘話,靠父母養。煩憂入心攪的項飛胸口一陣難受,他閉上眼睛思索著下一步自己該怎麼辦——畢竟已經第三次高考落榜!
高考分數下來,得知落榜項飛沒有前兩次那麼懊惱了,一直不信命的他此刻也不得不死心,偏科太嚴重,哪怕複讀了兩年,自己的數學和英語分數仍然慘不忍睹,倒是語文考了驚人的141分,可是這又有什麼用呢?畢竟總分隻有434,他無奈地苦笑著,倒是夠上專科學校了,但是他那可憐的自尊怎麼可能允許。
項飛長的並不出眾,高顴骨、塌鼻梁、小眼睛,按說這樣的五官組合在一起應該醜的無以複加,但是就像碳原子組合在一起不但有黑炭,還有鑽石一樣,項飛長的算不上俊秀卻也還算耐看。
說起天生資質,項飛並不優秀,卻愛思考、勤學習,靠著笨鳥先飛的執著,從小學到初中一直是班裏前幾名。但是自從進了高中,眼界寬了,接觸的東西多了,項飛便有了生平第一個真正意義的愛好——讀書,這並不時尚,因為當時大多數中學生迷戀的是網遊,或許是家庭條件的限製,或許是項飛古板的性格比較適合這個古板的愛好,反正項飛喜歡上了看書,尤其是各種小說——武俠的、言情的、科幻的、恐怖的……,隻要能買到或者借到,他都不會放過。
偶爾他也會試著寫點胡思亂想的武俠章節,當他歪七扭八的字跡在同學之間傳閱時,他感到特別滿足,兀自做著不切實際的作家夢。
高中三年是漫長的,足足有1095天,一天一天挨過去,高考離自己總還那麼遠;升入高三才發現它也是短暫的,365天的倒計時推著你往前走。項飛此時突然發現高考的重要性,幾乎也同時發現時間不夠用,對語文之外的其它學科提不起興趣,一年之後的高考不出意外地落榜。
繼續複讀,強迫自己去做各種努力,每天睡覺的時間越來越少,學習效果卻事倍功半,唯一和努力成正比的隻有心中越來越大的壓力,學習中各種狀況頻發、高考中頻發各種狀況,於是接連兩次複讀都以失敗告終!……
農村的夜很安靜,很適合睡眠,更適合思考,不必擔心意外的打擾,聲色的誘惑;遠處的幾聲犬吠,小院裏的雨聲無意打擾這份安靜,隻是讓人們的睡眠和思考保持原有的節奏。項飛喜歡這樣的靜謐,以前無數個夜晚,他學習、讀書、思考、發呆,這樣的年紀裏屬於他的也隻有這個靜謐的夜。
想起今天下午大姑來給自己說媳婦,項飛苦笑。
下午天氣正悶熱的時候,大姑來了,和母親張秀娥兩人坐在小板凳上,搖著蒲扇說起了正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