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尋回空白的記憶(2 / 3)

我搖搖頭,思索了片刻,將報紙收好,說:“明天我請假,我去寧城二小找找線索。”

杜康說:“真不知道你幹嘛這麼刨根問底,林咿呀是不是林家親生女兒究竟有多重要,你又不是貪圖他們家財產的人,要那麼認真做什麼?養女也好,親生女兒也好,反正她是林咿呀,是你的女朋友,這個現實又不會改變。”

我笑了笑,沒有過多的解釋。

杜康是了解我的,知道我愛的,不過是咿呀這個人而已,她是孤女還是富家千金,我對她的心意都不會有絲毫改變。

我隻是深深憐憫著她,這些年來,她小心翼翼地守著自己的這處傷口,她一定不敢知道來自親生父母那邊的消息。那就讓我代為尋找,或許,能給她一寸安慰呢?

第二天一早,我帶著相機來到了寧城二小,好容易找到校長說明來意,她瞟了我一眼,問:“你是記者嗎?”

我搖搖頭,說自己隻是想幫一位朋友找到她的親生父母。校長說:“20多年前的事情誰記得?走走走,你既不是記者,也不是孩子家長,別來妨礙我們上班。”

我被毫不客氣地趕了出去。

我不死心,一直在校門口徘徊,隻要見到進出校門的,上了年紀的人就會問問,可是,人家都當我是神經病不予理睬。

就這樣,我一直磨蹭到午後,嘴巴皮子都說幹了,還沒有人理睬我。

唉,如今這個年代,屁大的事情求個人都沒有人理。

天公不作美,偏偏在這個時候,天色忽然變得陰沉了,我急急忙忙找個角落剛一站好,雨就嘩啦啦的下起來。

這個角落有些漏雨,我穿的白襯衣很快就被淋濕了。又要護著相機不被打濕,角落又濕又滑,我的狼狽可想而知。

我的手機叮叮地響起來,一看,是咿呀打過來的。

“咿呀啊!阿嚏!”我還沒說完一句話,已經接二連三打起了噴嚏。

“你在幹嗎,沒在單位上嗎?”咿呀耳尖,一定是聽到了嘩啦啦的雨聲。

我怎麼會告訴她我在幹什麼呢?我隻得騙她我在外麵辦事。

咿呀說:“我看下雨了,估計你沒帶傘,下班的時候如果還在下雨,我讓司機來接你。”

“不不不,不用了。”我真誠地說:“你有這份體貼就行了,我這個大男人還怕下雨嗎?沒事的,別擔心。我要忙了,你別管我了。”我急忙掛掉了電話,內心一片甜蜜。

和咿呀自認識以來,我見得多的是她的任性,她一直需要別人的關心和嗬護,索求多而不知道自己該如何付出。隨著時光的流逝,她漸漸也開始懂得了溫柔和體貼,雖然還不算是一個成熟的女人,但她對我的那些心意,已經漸漸自然而然流動,像蜜一樣慢慢滲透進我的生活裏。

越是如此,我也才越著迷於她。所以,此刻站在這裏被風吹被雨淋,心裏都是暖洋洋的,猶如站在陽光下無怨無悔。

忽然,我看到寧城二小的傳達室門口,有位老人對著我招手。

我指了自己,他點點頭,花白的頭發被風吹得飄起來。

我急忙護著相機奔過去,那老人家說:“小夥子,我盯著你很久了,你是不是在找人?”他遞上來一條幹毛巾,毛巾雖然有些髒,我倒也不嫌棄,擦起了頭發。

他示意我坐下,還替我泡了杯熱茶。

老人家顯然一個人很寂寞,守著這處老舊的傳達室,房間裏除開一個桌子,幾把椅子,就是一盞電話和一盞燈,幾張報紙和信件堆滿了桌子。他看上去應該已經有六十多歲了,頭發花白,臉上布滿皺紋,慈眉善目,平易近人,這不是一個嚴肅的老頭,我一下就覺得親近起來。

我想了想,覺得對他無需隱瞞什麼,於是,我把我的來意告訴給了他。

他眯縫著眼睛,仔細地瞧著我,唇角竟然像年輕人一般露出一個頑皮的微笑:“替朋友打探?是什麼朋友?25年前的事情,那從窗口丟下來的女孩,如今也應該25歲,長大成人囉!她是你什麼朋友?”

我嘿嘿地幹笑了一聲,恭維他說:“我知道我什麼都瞞不過您的眼睛,您老是誰啊,吃的鹽比我吃過的飯都多。”

老人家仿佛很享受我這樣拙劣的恭維,臉色變得更加和悅了,眼神也變得溫柔。他輕輕地說:“我也曾年輕過,當然能夠了解你們年輕人的心情。我家老太婆先我一步走了,不然我們也會很甜蜜的……”

他的眼神裏流露出一絲落寞,轉瞬即逝。久久再沒有說話,和我一起看著門外的雨幕和那一圈一圈的水澤,仿佛沉浸在久遠的回憶中……

我沒有打擾他。

不管一個人有多麼平凡,這一生裏也總會擁有不平凡的時刻,總會有幾件不平凡的事情穿插在漫長的人生裏,在暮年的時候可以回憶。那些歲月,那些日子,是散落在人生旅途裏的金子,在每一次駐足回首時,不經意地散發著獨特的光芒……

老人家說:“年輕人,我的牙齒不好,不過還能吃黃豆燉豬腳,自從我老太婆過世以後,再也沒有人煮黃豆燉豬腳給我吃了……”

我一怔,看到他的臉龐上那種淡淡的孤寂之色若隱若現,內心一陣憐憫,接口說:“我的廚藝不錯,要不,我這就做給您吃?”

他含笑沒有說話。

我看了看牆角有把傘,拿起傘,欲衝出去,老人家喚住了我:“別忙了,我已經吃過午飯了,下次吧,下次。來,坐下,你說的這兩位過世的老師,我好像還有點印象。”

啊,我的心一陣狂喜,感謝老天,果然遇到即是緣分一場。

我坐了下來,挨著老人家,唯恐他現在說的每一句話會漏下一個字。

老人家的眉毛微微顫抖,顯然在回憶往事。良久,他才說:“你說的那對老師,男的姓方,女的姓趙,都是很有師德的老師,很年輕,也很漂亮。他們是同學,師範畢業以後一起分配到了這裏,結成了夫妻。”

原來,他的記憶是如此清晰,時光掠過二十多年,他依然不曾忘記。

生命的匣門在沉睡中漸漸被打開了。

隨著老人家的話語,我仿佛穿越了二十多年,回到了久遠的過去,立在整潔的台階上,看著趙小姐,穿著潔白的裙子,閃閃地走來,陽光在她頭上細碎的跳躍,而台階處,蹲坐著一位讀書的青年,斯文,俊朗,專注,那是她今生的愛侶。

他們攜手走向閃爍著金色光芒處,遠處,炊煙嫋嫋,歌聲吟唱,放學的孩子們路過他們身邊,行了個禮。

間或,方老師會替趙小姐理理頭發。他們生的那麼漂亮,在人群裏是多麼讓人豔羨的一對璧人。

老人還在緩緩講敘:“他們都是教語文的,方老師還寫得一手好文章,趙老師則為人很和悅。那時候,我已經是學校裏的教工,他們比我年輕,遇到我的時候都會主動先打招呼,不像別的老師那麼高傲。我很奇怪過年的時候為什麼從來沒有人來看望他們,很久以後才明白,他們都早已沒有了家人,隻有對方才是唯一的家人。不多久,他們有了一個可愛的孩子,兩口之家變成三口,多了一個親人。”

我的唇角漾起笑意,咿呀,一定汲取了父母身上所有的優點所以才會生的那麼出眾。那一刻,對咿呀的父母忽然生起濃濃的感激,若沒有他們哪有咿呀,若沒有咿呀,我今生的愛情究竟去哪裏尋找?天上人間,我也不過是虛無走過一場而已。

雨,漸漸地停歇了,老人立起來,說:“想不想去看看方老師和趙老師曾住過、曾走過的地方?”

我喜極,急忙跟著站起來,或許是太感激了,竟然忘記了說謝謝。

我跟隨著老人,走向校園深處。

寧城二小的麵積並不大,綠化卻修植得很好,此刻雨後空氣清新,綠葉被沐浴了,煥發出淡淡的光暈,走在樹下,聞到淡淡的香樟味兒,看著腳下的路,心想25年前,那一對璧人,或許也曾像我這樣在上麵歡然行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