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當白蓮花!(1 / 2)

“從征萬裏走風沙, 南北東西總是家;落得胸中空索索, 凝然心是白蓮花。”

清逸飄渺的聲音從四麵八方響起, 直接灌入連念初心底。

他睜大眼睛努力想看清對方的模樣, 眼前卻隻有一片濛濛煙靄, 隻能分辨出一個人形的模糊輪廓, 甚至連高矮胖瘦都看不出來。這個人不像其他來觀花的人那樣, 不管他能不能承受就他的葉子上走動、蹦跳,而是單純地把他當作一朵美麗的蓮花來欣賞,踩在他葉片上的身體也很輕盈, 底下的葉脈幾乎沒有受力的感覺。

但是他能感覺到那人是喜歡他的,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和氣息都十分溫柔,還給他念詩——從沒有人給他念過詩, 這一定是世上最美的詩!

他也滿心歡喜, 於是努力舒展開花瓣和葉片,想讓人類看到他更美麗的模樣。

那人似乎感覺到他的心意, 彎下腰摸了摸他尖尖的花瓣, 指尖凝出一團小小的金色靈光, 打進了他半開未開的花苞裏。他懵懂的靈智被那團光芒裹住, 花瓣本能地一層層合攏, 像留住授粉的飛蟲一樣將靈光裹住重瓣裏。

“不行, 不要合上,不能等到明天——”這時候要是合攏花瓣,明天再開花的時候就會變成俗豔的粉紅色, 不再是讓那個人“凝然心是白蓮花”的純潔白蓮了!

他焦急地喊著, 可他的花瓣還是像以往無數次夢境裏一樣,裹住靈光緊緊束成一朵花苞,無知無識地陷入沉睡。影影綽綽藏在迷霧裏的身影不知什麼時候也消失了,整片水域寂靜無聲,隻餘簌簌清風,一池葉邊豎起的巨大蓮葉。

夢境到此戛然而止,他在酒氣的包圍下重新回到了現實中。

靈酒的醇厚香氣從他全身體膚中散發出,仿佛這副軀體的血管裏流的已不再是血,而是純粹的酒精。不過這是變白的必要代價——他在網上訂過一套鮮花脫色技術,其中第一步就是泡甲醇、乙醇混合溶液脫色。試過之後發現工業酒精和漂白劑對他的本體不起作用,便狠狠心買了一缸最醇厚、靈氣也最炙烈的“醉仙鄉”,整個兒身子都泡了進去。

按照教程上寫的,普通鮮花泡個24小時就可以暫時脫色,現在他已經泡了多久了?刺痛感在身體每一處蔓延,神誌也有些昏沉,連念初睜開醺然的雙眸,喃喃自語:“想當白蓮花……真不是件……容易事兒。”

浴室內靈霧氤氳,雪白的亞克力浴缸獨占了大半個浴室,正對著整麵牆的落地鏡,從鏡中映出同樣白得刺眼的瓷磚,以及半靠在浴缸中,膚色、發色凝白似雪,眼眸透著淺淺粉紅,身披一層質地略幹硬的白色紗衣的男子。

鏡中人的皮膚微呈透明光澤,五官精致昳麗,眼神迷離地倚在浴缸裏。雖然白衣白發、整個人都泛著種失血過多的不健康色澤,卻從骨子裏透出一股說不出的精神氣,似有折不斷的風骨支著他,清孤秀挺,沒有弱不禁風的感覺。

連念初對著鏡子自照了許久,慢慢將左手從清透的池水中抬起來,掌心朝上一張,一朵花盤碩大、蓮瓣修長的雪白睡蓮便從他掌心浮起,花瓣連同蕊心都白得透明。

可惜白是白,質地卻幹枯皺縮,花瓣邊緣泛著種硬塑似的光澤,不是渾然天成的出水白蓮。

這副人造花兒的模樣可怎麼見人……就是將來有緣再見到那位點化他成精的恩人,人家看著這花兒都得覺著自己當初點化的是朵鮮蓮花,不是這麼個塑料花,不能認他吧?

連念初一合掌把蓮花握了回去,扶著浴缸外緣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順手按了排水鈕。飽含靈氣的透明酒漿在排水口轉成漩渦,浴室裏清醇濃厚的酒香越發醉人,靈霧濃得幾乎看不見對麵鏡子裏的人影。連念初從浴缸裏拔出泡得同樣泛著透明幹硬光澤的腳,倚在冷冰冰的白瓷磚旁,摸索著打開了頭頂的花灑。

冰涼的水照著頭澆下來,他閉著眼抬頭迎接水柱的衝擊,張口喝下花灑裏淋下的水。

他從化形開始,就一直惦念著要變回白蓮花,好像那位點化了他的大能報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