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木樓與消失(1 / 3)

“對不起。”

一個聲音出現在腦子裏。羽毛一樣輕飄飄的,感覺不到一絲突兀,就好像是意識裏派生出來的,極其自然,極其溫柔。

“對不起、對不起。”聲音分不清男女,但是卻非常好聽,猶如天籟,仿佛在勾yin我的靈魂,如果再多說一句,我可能會朝著聲音撲過去吧,然後擁抱它,緊緊地抱住不再放開。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再也抑製不住心底的欲wang,跑向前方伸出手去捕捉那美妙的聲音,可觸到的卻是一片無盡的黑暗,連手臂都融了進去,看也看不見。此時我才發現,手也好、腳也好,我根本就看不見自己的身體,是因為我處在黑暗中,還是我本身就是黑暗之源?

耳畔傳來“滴答滴答”的滴水聲,我低頭看見腳下的黑色被從上方滴下的水劃開一個又一個波圈,慢慢擴開,越來越大。臉上有溫熱觸感,從眼角開始,沿著鼻梁輕柔的劃過鼻尖,鑽進唇縫裏,鹹鹹的,苦苦的。是我的……眼淚?

忽然,一陣尖銳的聲音鑽進我的耳朵,我猛然睜開了眼睛。眼前的黑暗像馬賽克一樣一塊一塊散開,映入我眼簾的是一片潔白的天花板,鳥在窗外嘰嘰喳喳的叫著,好像在吵架一樣,又尖銳又刺耳,給我一種他們故意把我吵醒的感覺。我定了定神,擦去眼角的眼淚,扶著頭掙紮的坐起來,頭很重,很疼,就像是被人從腦子裏生生切下一大塊東西一樣。

昨晚是宿醉嗎?我一邊拚命回憶著昨晚的事,一邊伸手去摸床頭櫃的煙,卻毫無準備得抓到一團空氣。床頭櫃不見了?我轉過頭一看,不禁目瞪口呆。這裏根本就不是我家。房間隻有八張榻榻米的大小,牆壁純白純白的,就算是現在拉上了窗簾,也白的耀眼,整個房間空落落的,除了我正躺著的床,就隻剩一張不大的方桌和一個破舊的木製衣櫃,別的什麼也沒有。唯一的一扇窗戶開在靠著床的牆壁上,窗簾也是一塊白布,整個房間白白的一片,好像走進了一個巨大的阿司匹林藥片裏,呆著這裏,除了壓抑,沒有別的感覺。可是,我又是如何來到這裏的呢?

想到這個問題,頭又是一陣劇痛,痛的要裂開了一樣,胃部的食物也開始跟著翻攪。我趕快使自己放鬆,希望能緩解一下頭痛,理清思路。可是窗外吵吵鬧鬧的鳥叫聲讓我心煩意亂,根本沒有辦法靜下心來。

“滾開!”我一把扯開窗簾,用力推開窗戶,對著窗外大喊。

一大群烏鴉一般大小的麻色的鳥撲棱棱的從樹上飛了出去,朝著藍藍的天空飛走了,看不清品種和數量。此時,我才發現自己身處一座木製的高樓裏,距離地麵有二十米高,窗外是一片樹林,蔥蔥鬱鬱的一片綠色,和房間裏的白色同樣,綠的沒有一絲呼吸的空間,極其壓抑。

“怎麼了?”一個20歲左右的男子推開了我的房門,高高瘦瘦的立在門口,他穿著白襯衫和藍牛仔褲,嘴上叼著根煙,五官立體。

我愣愣的看著他,有點兒不可思議,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除了我還有別人?他是這個房間的主人?還是被我趕鳥的時候吵到的住在隔壁的人?隔壁鄰居應該不會這麼輕易就能打開我的房門。是我宿醉時帶我回到這裏的人嗎?

“剛才怎麼了?喊什麼?”男子走進房間,一雙丹鳳眼看著我,我的心裏突然顫了一下,好像有些東西瞬間溜走,來不及抓住的感覺。

“不,沒什麼。窗外的鳥有些吵而已。”我順著男子的話往下答,並沒有告訴他我不認識他或者我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裏的事。從這個人的表現來看,他明顯是認識我的,如果我隻是因為宿醉忘記了一些事,這樣沒頭沒腦的問他是誰會顯得很失禮。

“哦,看你臉色不太好,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呢。”

男子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寬寬的,很有力。手掌的溫度透過睡衣傳了進來,很溫暖。

“隻是頭有點兒疼,真不知道昨晚做了什麼,一早上醒來就變成這樣了。哈哈。”我笑著說。

這樣把問題拋出去,男子一定會接著說“是啊是啊,你昨天喝的可真是要命啊,把你弄回來可真不容易”這樣的話。就算不是宿醉,他也會透露些其他的訊息,有了提醒,我應該會想起些什麼的。

“哦?”男子眯著眼睛看著我,別的什麼也沒說。

就這樣結束了?我心裏暗暗叫苦,真是個不善言談的男人啊。

我看著他的臉,很熟悉,卻又完全不記得關於這個人的一切,我真的認識這個男人嗎?我開始慢慢回憶。拚命去回想昨晚的事,頭就會痛,可是,如果想一些很久以前的事,就沒有感覺,我就慢慢的理思路,慢慢往前走,走到頭痛的位置就停下好了。

“喂,光生。”

男子喚我的名字。

我神經一緊。果然,他是認識我的!太好了,這樣,就可以縮小範圍,他一定是我的朋友或熟人沒錯。我的朋友和熟人都有誰呢?我今年高中,就像普通的男高中生一樣,每天上課、打籃球、玩遊戲,學習不好但也過得去,被家裏人盯得死死地完全沒有一點兒戀愛自由,生活平平淡淡普普通通,沒有不liang嗜好,雖然喝點兒酒,但是卻不敢抽煙,因為這個,老是被朋友嘲笑……

等一下,我是不抽煙的,可是,早上醒來的時候,我卻下意識的去摸了床頭櫃上的煙。就像一個已經存在很久的習慣一樣,這是為什麼?

“光生你在想什麼,”男子拍了一下我的後腦,“該去廳堂集合了。”

“廳堂?”我越來越迷惑。

“你到底怎麼回事,昨天白天還好好的,真的是晚上我們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不可告人的事?”男子一邊笑一邊打開衣櫃拿了一件T恤和一條淺色長褲扔給我,“快點兒穿上。”

我的心涼了半截,昨天我也和他在一起,而且,除了他,還有別人!可是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對了,和大家在一起,是我的朋友們麼?我揉了揉太陽穴,努力搜索最後的記憶,最後和朋友在一起,好像是高中畢業和朋友一起去喝酒,半夜散會後一大幫男男女女在馬路上又是唱歌又是大叫,差點把警察引來。這是,為什麼,那些朋友們,有的人我連臉的長相都記不清了呢?那應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也許我現在,已經不再是高中生了。

我想我大概是,失憶了吧。

“在撒嬌嗎?”男子認真的看著我,朝著衣服努了努嘴。

我才發現自己還沒有換衣服。我歎了口氣,垂頭喪氣的穿好衣服,跟著男子走出了房間。

走到房間外麵,眼前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是木製的,正如這裏的一切,木質材料在我的腳下支支作響,整個木樓應該存在很久了。樓梯處在走廊的盡頭,我跟著男子下了三次樓,每次都走了很多層樓梯,我才發現,自己醒來的房間處於整個樓的第四層,房間離地麵之所以有二十米高是因為樓梯又寬又多。從樓梯下來,我們又穿過整條木質走廊,一樓走廊的牆壁和每一層不大一樣,一側的牆壁上有木製的雕花窗欞,外麵的陽光從窗戶裏穿了進來,照出一片塵埃,整個樓顯得極其破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