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腸草,中毒者四肢無力,腹痛不止,兩個時辰後,”望著她眼中閃過的震驚,他淡淡笑了笑,“暴斃而亡。”
不知是醉意還是其他,隔著半張圓桌,蘇君翮眸色朦朧,“你,就這麼想要了我的命嗎?”
我不知道蘇君翮是否真的對秦晚歌動了心,但一個終要坐擁天下的男人,對一個想要殺死自己的女人一忍再忍,甚至還故意露出破綻隻為她能殺他,除了他喜歡她,我實在想不出第二種可能。
七月初四,合歡開,微雨。
邊疆蠻夷大舉進犯,太子領兵出征,前線捷報連連。王都中一派喜氣洋洋,連素來冷漠的暗門都少了些任務,洋溢出幾分暖色。
秦晚歌的寢居迎來訪客正值傍晚時分,彼時殘陽如血,窗格子外頭幽幽落下幾片合歡,她拿了方錦帕在窗邊拭劍。直到殺手十七單膝跪在她麵前,她才略略抬眼,“何事?”
十七麵色灰白,答得不卑不亢:“在下有事求晚歌大人幫忙。”
暗門中的殺手一向以數字命名,至於十七,秦晚歌與他交情不深,實在不知有什麼事能求到她的頭上。
十七道:“求晚歌大人將我貶為死士。”
秦晚歌愣了一愣。
暗門有三大分支,殺手,死士,樞密。殺手負責暗殺,樞密負責情報,死士一生通常隻執行一次任務。任務機密艱難,且有去無回。
“為何?”
“為了十三。”
“是……前次死了的十三?”
十七眼中似有痛色,點頭稱是。
當十七一件一件脫下衣服時,我幾乎以為他要*秦晚歌。但秦晚歌是何許人也,暗門的第一殺手,前門主最得意的門生之一,君堯的小師妹,若真能被十七*,就不會對蘇君翮一再地下殺手。
待他隻著中衣時,我方才明白他脫掉衣服的緣由——十七,原是個女子。
暗門中有門規有三,其一便是不收女徒。除了秦晚歌是前門主親手所教,其餘一概是男兒身。
秦晚歌眸中微動,十七穿上外衫,遠目窗外流雲:“晚歌大人,有個故事,不知是否想聽?”
十三和十七生在江南小鎮,家中皆是務農。因兩人住家頗近,自小便是青梅竹馬。十四歲時,鎮中的富商看上十七,要娶她做九房小妾。十七家中不從,富商便打死她的哥哥,深夜搶親。十三聽說後,趁夜殺了富商,帶走了十七。富商家大業大,官府立刻派兵通緝。走投無路之下,十三帶著十七投奔暗門。
但暗門門規在上,二人為了死生相隨,十七執意女扮男裝,順利留在暗門中。此後種種,如先前所見。十三因任務而死,十七不願獨活。
暮色漸沉,遠處已有樓宇掌燈。離開前,十七道:“夫妻本就該同生共死,隻是我已無力回天。晚歌大人,若有回旋的餘地,離開這裏,離開暗門。不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再見他,就是訣別。”
手下一頓,鋒利的劍刃割破錦帕,在瑩白的指尖上劃出一道口子。秦晚歌怔怔看著冒出血珠的手,許久,淡淡地:“你今日所求,我會同門主商議。一定,如你所願。”
我想這番話一定觸動到秦晚歌,戌時三刻,待她到後山時,君堯已經等在那裏,手撫上一株仗高的樹,仔細看去,上麵似有被劍氣劃破的劍痕。
“師兄。”她從背後抱住他,一如他還未接手暗門前,兩人練功時的情意繾綣,“帶我走,好不好?”
他回身看著她,抬手拂開她額前鬢發,眸中似有笑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想走到哪裏去?”
夜風帶起樹葉輕響,她唇邊的笑意不再,淡色的唇有些泛白:“哪裏都好,離開暗門,離開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