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變了。
過去他是胡子拉渣的、不修邊幅的。現在他卻走在走向人模人樣的路上。他還在嚐試。但你已經能夠看出那些刻意的、時而有些不恰當的裝扮細節了。
昨天,他穿了一件高領大紅毛衣來,是時下流行的蝙蝠衫款式,一般出現在長相清秀、膚白貌美的高個兒美男子身上,營造慵懶迷人的氣質。表哥顯然誤解了這種他望塵莫及“時尚”,相比以上的條件,他符合的隻有“高個兒”。
我媽在廚房裏用間諜接頭的嘴臉和聲調問我,桐樺這是咋啦?
我慣不喜歡我媽擠眉弄眼、壓低聲調營造的神秘而八婆的氣氛。“咋啦,咋啦,還不讓人穿紅毛衣啊,過年喜慶不行啊?”一邊故意敲打鍋碗瓢盆,試圖掩蓋我的聲音,怕被外麵的姑媽一家人聽見。
“哎你小聲點,我是說他今年怎麼怪模怪樣的啊,過去他挺隨和的啊,現在這是怎了,話也不說,老端著呢。”她繼續用間諜臉說道。
我無奈,這世間無法對抗的事,隻好同化自己了。遂同用間諜臉,擠擠眼,縮縮頭,示意她靠近。壓低音量,湊在她耳邊說,“你還不知道吧,他交男朋友啦!”
我母親瞬時間瘋了一樣彈出半米遠,臉上充滿震驚與詫異,以及那種壓抑不住的得到深度八卦的狂喜。
我搖搖頭,拿起果盤走了。八卦的女人吶,這下總該滿足了。
整個晚上,他媽和我媽一直在討論他的、我的、別人家孩子的感情故事或是感情事故——像天下的每個婦女一樣。我媽言談中一直試圖暗示著問我姑媽桐樺是不是“同誌”——幸好姑媽沒聽懂。看來我媽真的相信這個令人激動的“消息”了。
其實我倒寧願桐樺是同性戀了,但事實卻不隨人願。我一直擔心的事情發生了——他被一個女人拿住了。
今天他又來了,還穿著昨天的紅毛衣。我從房間探頭出來,看見他拿著土雞、土雞蛋——我之所以知道是因為他手提的袋子上寫著碩大的“土雞”“土雞蛋”——誠懇地、忠厚地站在客廳裏。我媽正瘋狂的到處轉圈給他找拖鞋。
我喊他,用下巴指指土雞和土雞蛋。“先放那吧,我媽知道收。”
他看看自己的腳,茫然地表示他還沒有拖鞋可以換。
“哎呀,你先進來啦,我房間有鞋啦。”我喊道。
他穿著襪子踮著腳一步一步跳到我房間門口,也不看我,從我身旁擠進門去。令我哭笑不得。
“你這紅毛衣挺風騷啊。”我挪進去,回到床上靠著。
他也不置可否,像不知道怎麼回答,手上拿著我沙發上的小毛絨玩具擺弄。
“呃……喝……”我大聲的清了清嗓子,換個舒服的姿勢,看著他。
桐樺似乎被我嚇了一跳,又被我的眼神逼問審視著,有些不自在。
“哎……那個誰買的啦。”他賠笑說。
嗬,我就知道,桐樺雖然審美不行,但一直安分守已,不至於今年突然這麼劍走偏鋒,穿得這樣滑稽就出來現眼。
“喲喲,真是會打扮人吶,瞧把你穿的,真是適合你啊。”我沒有吝惜我的白眼,搭配了合適的語氣和表情。
“哎呀,雀兒,你能別笑我嗎?”他還不樂意了。
“喲,你還知道我是在笑你啊。你這跟個燈籠一樣就來了,這麼喜慶,還不興別人一起高興一下啊。你一來,我們家,我這房間,真是蓬蓽生輝啊。”我瞄了他一眼,確定他理解到了我自以為絕妙的諷刺。
隻見這廝一味低頭揉搓、按壓我的毛絨熊,也不知是聽到還是沒聽到。
“你你你行了,別折騰它了,別被人折騰了,來我這折騰人玩具熊。”我要繼續諷刺。
“我哪裏被人折騰了嘛。”他又擺出那種招牌式的“很無奈但又容忍你”的憨厚微笑。
“收起你那張臉對你那個美豔笑去吧,我可無福消受。”我果真是厭煩,隻能轉過臉去清淨下眼睛。
“不是美豔,是美顏吶。”他賠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