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風清一個晚上。
司徒岸帶墨白進了明月樓,點下酒菜,叫了紅牌綺蝶和兩名樂舞姬,略坐了一下,起身說是出去迎迎陛下。
墨白等了許久,不見司徒岸回來。
不過大約是有美相伴,墨白等得沒有一絲不耐。那兩名胡衫樂舞姬相貌異於東國人,五官深邃,身材曼妙,分別著黃色和藍色紗籠裙,嫋娜多姿,充滿異域風情。藍裙女彈琵琶,黃裙女獻舞,頗為解悶,不覺已經第三曲了。
身旁是芙蓉如麵柳如眉的綺蝶姑娘巧笑軟語,頻頻勸酒。指腹輕輕蹭過杯緣,綺蝶美人柳葉眉下翦水秋瞳中閃過的算計藏得深。但墨白多年修習的便是世間機謀,這點伎倆在她麵前還藏不住。
墨白笑看美人,也不推拒,接過酒杯飲盡。剛才一杯接一杯的,喝得忘形,終於懨懨昏昏已是將醉未醉的樣子了。
下山到了青龍城的第一件事竟是來狎妓……作為師父的好徒弟,大熙朝的好子民,年芳及笄的好少女,這麼做有些不妥。不過,這都是司徒岸小將軍推薦的,她人生地不熟,隻能什麼都聽人家的安排啦。
“嬌娘美似花含露,桂酒醇如瓊玉漿。”輕撫美人吹彈可破的小臉蛋兒,墨白忘形笑讚,又飲一杯。
這第三曲《西涼丘月》舞至尾聲,黃裙女下腰下到一半,吱一聲,門被推開了。
墨白抬起醉眼望去,進來一位白衣公子,麵容俊美,氣質高貴清華。
“呃”墨白打了個酒嗝,今兒她約了東王陛下,密議鏟除曆相的事兒。據她所聞東王溫文爾雅,讓人如沐三月春風。來人雖也龍章鳳姿,笑容溫和,眼神卻深邃朦朧中透著冰冷,薄涼而難以捉摸,更像深秋江上寒煙。
“這位公子,您走錯了?”
“在下薑顯。今日東王陛下不來了,還請墨公子隨在下先離開。”寒煙情緒淺淡虛無。
東國並沒有薑姓大族。
倒是南國國主薑姓,多年前一位公子稚齡送往東國,名顯……與公子冉,即如今的東國新君伊冉,感情親厚……應是眼前這位了。薑顯……恩,大熙第一公子果然名不虛傳……狹長鳳目對上她,眸色中隱隱有藍色光澤流轉,她想起深夜海邊,淺近又深遠,還有幾分迷魅……咳,當真喝得不少了。穩穩心神笑問:“那,司徒公子呢?”
薑公子斂下眸光,他剛剛知道司徒臨時倒戈,和曆氏家臣同去麵見東王為曆相國索要封地,以示投誠。而這位被給予厚望的策士眼見要牡丹花下死了。作為伊冉的死黨,他是鬱結的,但修養與風度讓他還能維持客氣的態度,隻是淡淡道:“司徒兄臨時有事,不會來了。”
墨白晃晃昏沉的腦袋,張大嘴,做出驚訝狀:“啊,那可怎麼辦?”
薑顯見她舉動眸色更幽深,有幾分玩味笑道:“是啊,薑某也正想請教墨先生呢。”
幽藍眸光中有什麼東西疾閃而過,墨白抬眼想要看的更仔細些,但對上薑顯沉靜如寒潭的眼眸,腦中越發混沌,終於,腦袋晃了晃,“咚”一聲,栽在桌上。
嗯,其實是這樣的,她雖喝多了,但還沒到醉倒的地步,綺紅那妹子在酒中下的藥對她也是沒有一點用。隻是她現在想試探下這位質子。此人心思深藏,敵友殊未可知,還是小心點。
薑顯看向醉倒在桌的墨白。號稱期雲山最得意的弟子,可得天下的國士,竟是如此瘦小年弱的少年,還貪花戀酒,甫入都城便栽在煙花地。既如此無用,不如索性讓他做個風流鬼,不去管這事。可誰讓他答應了冉,暫時護這小子周全呢。
明月樓作為青龍城第一伎坊,和一些隱秘組織有關聯,曆氏的耳目爪牙不少,還有其他諸國甚至大熙的勢力的滲透,是情報交換泄露和暗殺發生最頻繁的地方,相當複雜凶險。
醉死在這裏,膽得多肥。
鳳目微微眯起,看向兩位歌姬。二女低下頭,有幾分懼意。綺蝶盈盈一拜:“奴婢見過薑公子,公子……”薑顯揮揮手打斷她,語帶不耐:“都下去吧。”
綺蝶花容微現猶豫,她領有密令,要今晚在這明月樓結果了姓墨的小子。雖然看著這小子喝了下過斷腸奪命散的酒,但她怎麼也得見到人死才能回去複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