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懷帝十七年,西涼王馬襄率軍十二萬,設計攻陷街亭圍困安定,安定危在旦夕,帝都長安城門戶即將大開。戰報飛至長安,朝廷上下頓時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太師王琰的府邸坐落在長安城西南角,白壁黑瓦,飛簷插天,並不富麗堂皇,要不是門口一座“國之柱石”金字的石碑彰顯著府主人尊貴的身份,任憑誰也想不到這府中的主人是當朝隻手遮天,權傾朝野,乾綱獨斷的朝廷大員。王琰的父親、祖父、曾祖父曾都位居一品要員,是正八經的“四世三公”家族。
香齋房位於太師府的東側。王琰居首坐在房內上座,兩側依次坐著六部九卿各級的官員。王琰閉目坐著,手中盤搓著漢白玉的麒麟吊墜,屋內鴉雀無聲,連掉下一根針都聽得真真切切。
王琰輕咳了一聲,方緩緩開口:“諸位今兒來定是為了西涼賊人設計奪取我街亭圍困安定一事而來吧?”他說著話,眼睛卻始終沒有睜開,依舊是閉著。
座下諸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麵麵相覷,都不敢貿然先開口,巴望著有人能先開口說話,視線齊刷刷的向緊挨著王琰下座的兵部尚書雍悌望去。雍悌見眾人的目光投向自己,自己本又是兵部尚書,戰事的事情由他來奏屬於情理之中。於是,欠身向王琰回道:“太師真是洞悉萬裏,明察秋毫,料事猶如……”“好了,說正事,馬屁不要拍了。說說你有什麼章程?”還沒等雍悌說完,王琰便打斷了他的話。
雍悌有些羞愧,漲紅了臉,額頭上滲出細細的汗珠,繼續回道:“關於街陷落,是西涼賊人喬裝打扮成……”“前頭的故事也不要講了,這都是我們知道的事情。”王琰又一次打斷了他的話。由於連續被兩次打斷,雍悌被揶揄的有點不知所措,想發作可又不敢發作,舔了舔發幹的嘴唇說道:“是!”
西涼派了幾十名武藝高強的兵佐喬裝成商人模樣,白天進城,夜晚趁著月黑風高殺了守城侍衛,悄悄放下城門,遂數萬西涼驍騎直衝入城中,先放火後殺人,多半街亭的士兵是死在睡夢中的,有的聽見躁動還未及穿戴好盔甲握緊兵器就被殺在房中。還不到半夜的工夫,街亭便陷落了。這些事情,在安定飛來的戰報上已經寫的清清楚楚。確實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雍悌接著說道:“街亭,安定兩城是守衛我大楚西邊的兩道防線。臣以為,安定皇城的最後一道防線,不可不守。”
眾人聽後方覺安心,他們最怕的就是不抵抗而棄長安,東遷洛陽。一旦東遷,不方便攜帶過多的輜重,隻能帶一些隨常的細軟之物,這樣他們多年來苦心經營囤積的金銀珠寶萬貫家私都如白白扔入“大海”。見兵部尚書建議主戰正應了他們的心思,於是紛紛點頭稱是。
“隻是……”雍悌並沒有理會所有人的讚同聲,蹙緊著眉頭剛想說,卻又覺得不妥,於是話說到一半便停住了,思量著如何措辭。
“你是想說,賊人有十二萬人,而安定在籍的官兵雖有十萬,其實真正的數量卻不及四萬吧?”王琰矍然開目,視線緊盯著兵部尚書雍悌,嘴角微微向上翹起,似乎麵帶著微笑,又近乎一種冷笑,眼神中射出的光芒仿佛能夠洞悉一切,讓人覺得此人手掌乾坤俯視一切。不禁激得雍悌心裏一陣陣的發顫。
“嗬嗬,你不要慌張嘛。軍隊吃空額的事自古有之。安定守城將軍馮仁誌年年吃六萬人的軍隊空額,數目如此巨大,確實駭人聽聞。”王琰環顧了一周,見座下眾人身子前傾著聽著自己的訓示,微微一笑道,“馮仁誌有罪,其罪當誅。你任兵部尚書,有失察之罪,按律革職拿辦,流放千裏。”
王琰語氣雖緩雖慢,甚至還夾帶著一絲絲的暖意,但雍悌卻嚇得渾身上下的衣襟都已經濕透,覺得雙腿發軟,腦袋空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扣頭道:“臣知罪,乞望太師能夠網開一麵,微臣……微臣定會為太師赴湯蹈火,再所不辭,將功補過……”此時,他心情思緒已經慌作一團,說的話七零八落前不對尾。
“坐嘛,坐下說話。”王琰麵容上依舊帶著笑容,讓人有些琢磨不透,繼續說道,“戰時屬於非常時期,國家麵臨兵禍不宜問罪掌管兵事的官員和將領。非常時期應有非常之法。”聽他如此說,雍悌心情略覺放緩,麵色也緩過來一些。王琰沒有理會,繼續道:“我位居太師之位,其實主要是主管朝廷政務,軍務主要依仗大將軍管理。但我畢竟是朝廷重臣,有了事情,無論軍務還是政務,不能劃清界限來處置。所以,事情既然到了我這裏,我自然要管。我暫留下你和馮仁誌的頭,命你們戴罪立功。差事辦得好了,不僅不定你們的罪,還要賞。可聽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