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文衡才長歎一口氣:“蕙蘭,我沒有征求你的同意,就擅自把你陪嫁的首飾都拿了出去,你,別怪我!”
“既然你把文家榮譽看得比什麼都重要,我還有什麼好說的。”蕙蘭冷冷道。
“剛才你也看到了,柳青山他根本不給我退路,我這麼做也是想以後我們家能安安穩穩過日子。”文衡辯道。
“百秉先就是想要你們文家宗祠那塊地,現在文家就剩我們一戶,你可以做主的。”蕙蘭答道。
“宗祠是先輩建的,裏麵擺著列祖列宗的靈位,我也是飽讀詩書的人,如果拿去賣了,我以後在水永村怎麼抬頭做人,百年之後,我又有什麼臉麵去見列祖列宗!”文衡激動道,“他百秉先當年一個給我們家放牛的,就是想踐踏我來掩飾他的自卑,我無論如何也不會遂了他得心願,哼!一個放牛娃想讓我低頭,他癡心妄想!”
“嗬,所以,你隻是放不下你的臉麵,放不下你文家的臉麵罷了,講什麼為了我們家呢,你把錢都拿去撐臉麵,靠臉過日子好了,還吃什麼飯!”蕙蘭一攤碗筷,冷笑著甩手離開飯桌。
“我為了文家有什麼錯,你嫁進文家也不是文家的人麼,文家丟臉不就是你丟臉麼,為什麼連你也來指責我?!”文宏竄起身漲紅臉吼道,又無力的一屁股坐下。
“我有什麼錯,為什麼都要針對我,為什麼連你也指責我?”文衡癱坐在位置上,喃喃念著。
文宏長這麼大,第一次看到父母爭吵,他噙著眼淚走到父親身邊,想安慰卻不知該說些什麼,隻是不知所措靜靜的站著。
家裏的變遷文宏親身經曆著,他隻能用乖巧來減輕父母的煩惱,可惜乖巧對解決問題於事無補。
他甚至有些怨恨自己的乖巧,剛才人家欺上門,肆意侮辱,他連幫著斥罵也不會,父母爭吵,他也不知道如何勸慰,腦子中除了憤怒,就是空白。
他怨恨這些欺人太甚的人,怨恨自己的無能,他想起百家胖少多年來對自己的欺辱,一直被壓製在心底的怒氣像泉水般湧了上來。
隻怕父親受到的壓力會更大,隻怕父親比自己要辛苦的多,他隻覺得腦子越來越亂,亂的就要爆炸了一般,眼前一黑,竟是暈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文宏感覺腦海中吵雜的聲音慢慢消失,他終於醒了過來,發現已經是躺在床上,頭痛欲裂。
他睜開眼,看到的是父母焦急的神色。
“爸,媽,你們別吵架,,,”文宏哽咽著說不下去,眼淚終於失去控製,無止盡的流出來。
“不吵了,小宏,我們再也不吵了。”蕙蘭看文宏醒來,終於鬆了口氣。
“媽,我很渴,想喝水。”文宏輕聲道。
“好,我去給你拿。”蕙蘭也不看文衡一眼,顯然還在生氣。
“爸,你是不是撐的很辛苦?”文宏見母親離開,對父親道。
“我沒事,隻是讓你們母子兩跟著受累了。”文衡搖搖頭,苦笑道。
文衡原本是個隻知道吃喝玩樂的闊少,父親突然去世,還欠下一大筆債務,讓他一下子從衣食無憂的生活跌到穀底。家道突然中落,所有的擔子全部壓到他得肩上,把他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麵對柳青山的*債,他將所有積蓄和值錢的家當都拿了出來,維持他自小便養成的驕傲和尊嚴。妻子的話卻將他徹底擊垮,他看似保有的尊嚴隻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文家已經山窮水盡,連生活都成問題了,又談什麼尊嚴。
文宏意外昏倒,讓他突然清醒過來,文家的驕傲已是昔日黃花,這個家才是他真正擁有的,是他真正需要去維護的。
“每次胖少欺負我的時候,我也忍得很辛苦,我知道那感覺的,”文宏坐起身子道,“爸,我開始長大了,很快就能替你分擔,你就不用一個人撐的那麼累了。”
文衡看著兒子就像看著陌生人一般,文宏在他印象中就是個聽話的孩子,從來不會表達自己的見解的。
“爸,不要這麼驚訝,我很正常,”文宏笑道,“隻是腦子突然開竅一般,嚴先生說新舊交替是大勢所趨,等我長大成人,百家從我們這拿走的,總是要還回來的,現在就當是借出去好了。”
“小宏,等你真的長大了再說,別讓這些事影響了你的成長。”端著水進來的母親蕙蘭道,說完還白了文衡一眼,似乎怪丈夫和文宏說這些事情。
“還真不是我教的!”文衡無辜的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