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日匆匆而過,恍然間凝染已年方十六。
夢笙閣以往淺淡清雅的帷幕帳子,盡皆換成了喜色,入目而去便讓人無端覺著喜悅。
屋子裏來來往往的婆子與丫鬟帶著笑意與豔羨的圍著她梳妝打扮,更不時說著討好的話。
凝染怔怔的看著麵前銅鏡裏邊那張臉,與她初時重生而來的稚嫩相比,倒隱隱有了一絲沉穩與嫻靜。
往日裏那素麵朝天的清水芙蓉般的容顏,在那些嬤嬤的裝扮下,竟增色不少,輕盈而不失大氣,柔美而帶著絲端莊。
待梳妝完畢,青絲綰起,明明還是少女模樣,然今日卻要已為人婦。
討巧的話說了不少,孫嬤嬤聽著笑得合不攏嘴,每人給了份鼓鼓囊囊的荷包打發了,這才替凝染蒙上喜帕,與竹語一左一右小心的攙著凝染就要出門。
夏臨淵正候在門外,見此忙道:“表妹,我背你上花轎,毋須擔憂,不會摔著你的。”
蘇文言在一旁見得凝染蒙著蓋頭而出,雖瞧不見蓋頭下凝染是何樣子,但從那雙手緊捏這帕子的舉動看來,想必心下定然是緊張萬分。
一晃眼蘇凝瑤已不是早年那喜愛撒嬌任性的孩童,而是已經可以嫁作人婦,主持中饋的主母,甚至說不得多久,還會給他添上一個小外孫。
思及至此,蘇文言眼眶微紅,直覺以往隻顧偏愛凝染,卻並未曾真正有空教導,好在凝染即便任性,卻也心性良善。
凝染頭上蒙著喜帕,瞧不見門外所站之人是誰,但卻能夠從喜帕底下瞧見二人衣擺服飾,一個暗紫色衣裳雲紋水袖,款式瞧著不似年輕人。
至於另一人,則是穿著暗綠衣衫,垂在身側的袖子上還繡上了翠竹,瞧著清雅淡潔,如文人一般隱隱蘊含意思詩書之氣。
凝染稍稍一想,再加之剛才夏臨淵出了聲,便猜出了另一人身份:“可是爹爹?”
“染兒,爹爹是來看叮囑你日後要......”說到這,蘇文言哽了哽喉頭,這才道“你日後要記得尊敬長輩,侍奉長輩,沅妃娘娘性子好,你若是有何不懂之處,大可向沅妃娘娘求教。”
“女兒曉得了,”凝染莫名眼眶微熱,然那喜帕好似紅的融入心裏,讓她不由酸澀驟失去,笑意柔和,“爹爹切莫擔憂,女兒會幸福,更何況三皇子就在京城,若是爹爹想女兒了,大可來三皇子府不是?”
“嗬嗬,姑父這是太過不舍,一時間忘了這茬了,說來三皇子府離蘇府的確不遠,左不過隔了幾條街,要不了多久。”
蘇文言瞥了一眼夏臨淵,想著女兒就在不遠處,心頭那絲不才舍淡去不少:“罷了,你要記著,若是你有任何委屈,大可告訴爹爹,我蘇文言的女兒,定然不是那等有委屈肚子吞咽之人,爹爹一定會為你做主。”
凝染輕輕頷首,帶著點小女兒的傲然:“爹爹所言甚是,女兒定然不會委屈了自己。”
“哎呀,你們這大喜的日子說什麼呢?”夏蘭箐笑著走來,執起凝染的手拍了拍,“你爹爹與表哥所言固然不錯,可娘也相信,那三皇子對你真心真意,他等你的這幾年,頂著那般多的壓力,多虧了沅妃娘娘體諒支持,這才終於等到今日,你要好好珍惜才是。”
“娘親放心。”
見著時辰不早了,一旁宮裏前來為凝染梳妝的嬤嬤提醒著新郎已到門口,凝染這才匆忙趴在了夏臨淵背上。
夏臨淵背著凝染,一邊走著,一邊輕聲道:“雖則那三皇子的確不錯,可你更要愛的是你自己,你須得知曉,雖他是皇子不假,可你除了蘇家,還有夏家做你的後盾。”
若說方才因著爹爹娘親的諄諄教誨一直強忍著,那麼現在知道原來有這麼多人一直關心著她,心中那暖意好似要傾瀉而出一般,就這麼毫無預兆的隨著眼淚一同低落而下。
那溫熱滴在夏臨淵脖頸,讓他不由怔了怔,試探著問道:“表妹,你這是怎地了?你若是不愛聽,那便......”
“不,不是這樣,”凝染搖了搖頭,緊了緊環著他的脖子,“以往府中姐妹不和,我更沒有任何朋友,時常覺著孤寂......可是現下,我卻覺得有哥哥真好。”
夏臨淵這才鬆了口氣,那皺著的眉頭也舒展開來。
待到被送入花轎時,凝染稍稍垂下的眉眼從帕子裏見到花轎旁站著一人。
依舊是見不到那人的麵容,可見那人身著正紅色衣袍,腳著金絲繡線編製而成的長靴,端的尊貴無雙。
能在這大喜的日子裏身著正紅色衣袍,穿著華貴,此人身份也呼之欲出。
“小心別磕著了。”
慣有的冰冷話語中帶著毫不掩飾的關心,更是無端讓人覺得溫柔譴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