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然不該答應程廷鈺出席這個酒會的,她不知道自己的運氣竟然可以背到這種地步,離她不足十米遠的前方,站著一位她的故人。
故人已三年未見。
開始時是不確定的,雖然背影很像,連端酒的姿勢都很像,可沈慕然總覺得有可能是自己眼花。直到他轉了身過來與身邊的金發美女碰杯。
細長的眼,飛揚的眉,那張英氣桀驁的麵容,從塵封的記憶裏漸漸清晰……一切都似乎未曾改變。不過隻要細看,才會發現歲月終究還是留了痕跡,他的眼角也有了細紋,舉手投足間也有了成熟的味道。
說不清是變了還是沒變,沈慕然怔怔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
他是故人,也是仇人。
是衝過去把手中的紅酒灑在他的頭上,還是當眾甩他一巴掌,抑或是直接拿把刀過去捅他?
似乎都不能解恨。
往事一幕幕重現,她的眼裏差點溢出了淚。指甲陷進肉裏,掐得自己生疼,勉強抑製住了自己的衝動。
許岸。
不是沒有設想過和他再次相遇的場景。
黃葉紛飛的秋日,她一人走在街頭,風霜早已染白她的發,迎麵向她走來一個男人,他們對視一眼,然後她從他身邊決然走過,兩人方向相反,再無相見的可能,此生結局也就如此。
又或者,他們再相見,她已拖家帶口,他卻孑然一人。他們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回憶當年,他終於承認他給她造成的傷害,並請求她的原諒。她淡淡開口,“我比你幸福,就已經是對你最大的懲罰。”
可是她沒有想到他們的相逢竟是如此。隻是相隔了短短的三年,她沒有做好任何的心理準備,許岸,就突然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許岸似是覺察到了什麼,往沈慕然的方向看了一眼,可是她反應快,也適時轉身,躲在了一個高大強壯的男子身後,許岸並沒有看到她。
已經沒有了繼續參加酒會的興致,沈慕然找到正在應酬的程廷鈺,伏在他耳邊說了一句,“我不舒服,想先走了。”
程廷鈺臉色微變,看了她一眼,然後起身向眾人告辭,“今日真是不好意思,我太太有些不舒服,我們就先走了,十分抱歉。”
沈慕然雖不太關心程廷鈺的社交活動,但也知道此時與他坐在一起的幾位都是c城有頭有臉的人物,他今日攜她出席宴會本就是為了談生意的,如今被她這麼一耽誤,可能生意就談不成了。她著急地拉他的衣袖,“不用不用,我自己走就行了,不嚴重,我自己可以先回家的。”
其中一位中年男子卻是笑著說,“想不到啊,想不到程總這麼疼惜老婆,真是個模範丈夫,值得我們學習。今天談不成沒有關係,下次我們接著談,再約時間。”
眾人也點頭,氣氛還是一樣融洽,程廷鈺攜沈慕然離開了酒會。
“哪裏不舒服?”坐在車裏,程廷鈺看向身旁的沈慕然,“你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如果不是秘書請假讓我臨時找不到女伴,我也不會拉著你來的。”
今日秘書突然打來電話說要請假一天,而這個酒會是早就安排好的行程,所以程廷鈺隻好讓沈慕然頂上。
“沒事啊,就是頭有點暈,想要回家睡一覺。”沈慕然有些心虛,畢竟自己說了謊,她不是會說謊的人,此時耳根都已經微微發燙。
好在程廷鈺並沒有發現,於是她轉移了話題,“不然你還是繼續回去談生意吧,我自己回去睡一覺就好了,你不是說這次的生意挺重要的麼?”
程廷鈺點點頭,“是挺重要的,可是你的身體也很重要。”他反倒安慰她道,“放心吧,不影響,剛才說話的是利亞集團的嚴總,這次項目的主要負責人,他是標準的妻管嚴,看到我這麼疼老婆,估計給我加了不少印象分。”
沈慕然這才放下心來。
兩人又安靜下來,車不急不緩地開著,沈慕然驀地又想起了許岸的臉。
那天晚上,她還做了一個夢,夢裏的主角是她和許岸。這個夢很長,基本上把她和許岸相識相戀相離的過程拍成了一部濃縮的電影。夢裏她和許岸牽著手去放煙花,許岸因為別的男生給她遞情書而衝去和人打架,許岸和她一起查高考分數,一起報誌願,一起離開家去上大學。情人節時她和許岸在湖邊接吻,畢業那天許岸和她分手……她夢見許岸微笑著和她說,慕然,我會一輩子對你好,一輩子隻愛你一個。可是他一轉身,就變成另一副樣子,狠狠地和她說,沈慕然,誰喜歡你啊,不過就是玩玩罷了,沒想到你還當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