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撥弄了幾下琴弦,不過是指尖紅腫氣泡罷了,這般疼痛,算的了什麼?
肖寒卻是起身走到她麵前,執著她蔥白手指,旋即不知從何而來的一股子涼意落在指尖上。
“這是西域來的聖藥,可消腫清涼,當天塗抹,第二天就能消除腫脹舒筋活血。你每天過來學琴,我都想著幫你塗抹一遍,晚上回去睡上一覺,第二天起來手指自然就消腫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蘸了清涼的琥珀色藥膏塗抹在她紅腫的指肚上。她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卻被他寬厚手掌牢牢掌控,動彈不得。
“我這個做老師的都願意放下身段親自為你療傷,你還扭捏什麼?況且,我是療傷,又不是要害你?要害你的話,你還能在這裏安然度過這麼多天?”
他清潤悠然的語氣,帶著好聽的磁性和與生俱來的軒昂氣場,令她一時有些恍惚,不知該如何與眼前的肖寒相處。
世人眼中,他身份呈謎,神秘莫測,隻知墨閣其名,卻不知墨閣背後掌控著的究竟是多麼龐大的一個支撐體係!而外人看來,他上知天文下通地理,行事作風卻是果決狠辣不留退路,但在酈長亭眼裏看到的肖寒,卻有著不為人知的柔情一麵,甚至是毒舌無賴的一麵。
可她兩世為人,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越是看不透的人越不能走的太近。上一世,她也是看不懂北天齊,之音著他一句:你的容貌勝過你母親三分。隻是因為這一句,就感動的稀裏嘩啦,在這之後,他說什麼話,她都深信不疑。
可那時,被感情衝昏了頭腦的她,看到的隻是北天齊對她容貌的讚賞,卻是不曾去想,情人之間,卻隻有容貌連接,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虛無一場!她的容貌能為北天齊帶來財富嗎?能帶來權欲地位嗎?統統不能!
想到那一世,執著深愛的人,長亭手指驀然收緊,下一刻,卻被他拇指食指的力道捏的指肚變形。
“嘶!閣主。”她低呼一聲,疼的吸了一口氣。
抬眼之間,明明看到他眼底一瞬狂風驟雨凝聚,可待她仔細再看,卻是瞬間恢複平靜溫潤如初。
他是因著在她眼底看到了痛苦莫名的回憶,看到她眼底一瞬積聚的愛恨情仇,若是沒有過刻骨銘心的愛戀,哪來會有如此情緒?
肖寒心下,徒然升騰一股莫名的壓抑感覺。
似是……無論是誰,付出多少,都無法掌控酈長亭的心。
她的心就那麼飄忽在空無一人的孤寂山穀中,寧可無根遊蕩, 也不肯為誰安定。
他眉心凝起一股莫名寒意,卻還是認真且小心翼翼的為她塗抹了每一個手指,像是對待一件稀世珍寶,帶著莫名的虔誠和占有欲,既想付出全新對待,又想著隱藏起來不被人知。如此,矛盾,糾結。
待他終於鬆開自己的手,長亭不由得鬆了口氣。
肖寒的柔情似水,是與他邪妄強勢的氣質並列出現的,就如同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溫柔多少,霸道就會成倍增加。所以,這便是她看到的肖寒的危險。
她不想自己再被表麵的溫柔和華麗掩蓋的冷酷蒙蔽雙眼,這一世,不該遇到的人,最好是當做是從未出現過最好。
肖寒忽視長亭眼中對自己的逃避疏離,抬眼望著她清幽勝雪的瞳仁,清然逸出,
“如今,你也算等到這事情告一段落,雖說沒能揪出錢碧瑤等人,但於你來說,也算是讓世人看到酈家對你的態度,即便酈震西不出麵,有你姑奶奶和陽夕山二人,皆是皇親國戚,說話的分量自是不比酈震西差。隻是,你想好了嗎?第一個要對付錢碧瑤?”
肖寒如此說,自是在提醒她什麼。
“其實……我也有一點,自始至終想不明白。酈家那般注重臉麵和身份地位的家族,如何會讓錢碧瑤以平妻身份嫁入酈家?即便錢碧瑤懷有身孕,以錢碧瑤家中的情形,頂多是抬一個貴妾給她,犯不著為了錢碧瑤而得罪了整個淩家!我記得自己剛出宮的時候,就聽母親院子裏的丫鬟提過,說是我外公也是因著錢碧瑤而與酈家鬧翻,多年不曾上門。後來酈家有難,是我母親哭著跪求外公出麵才保全了酈家,現在看來,不論是酈家祖父還是酈震西,他們與錢碧瑤之間,定是還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長亭說到這裏,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