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沒有什麼具體的意義,日子不變的話,生命其實就失去了它原有的概念,不,單獨對我而言,它已經什麼都不算了,因為我永遠不會活到明天。我活在永恒裏。
我不喜歡哲學,因為它容易叫人迷失了自己。而現在,我卻靠著閱讀厚重的哲學書籍來尋找自己繼續存活的意義,以使自己不至於被不變的日期嚇哭,雖然其實我已經是哭了很多次了。
後來我找著了,沒有意義就是活著的意義。
我有時候挺想我父母的,背井離鄉來上大學,已經好久沒和他們聯係了,於是我想回去一趟。
買了機票,上了飛機,直往南去。我家的小城在這個國家的最西南,而我上大學的地方,卻在這個國家的最東北,如果我稍微趕一點的話,還是來得及在明早被格式化之前見上我父母一麵的。
在天上得飛六個半小時,沒什麼事做,看看窗外,發發呆,睡睡覺,怎麼還不到?
我坐在最後一排的舷窗邊,我喜歡這個位置,因為一般來說,人們喜歡坐在前排,機尾人總是不多。
難得的,這一次我右手邊做了個人,男人,跟我差不多歲數,大概也是個學生吧,似乎染了頭發,平時也是黑色看不出來,有光一照,就變成葡萄酒一樣的暗紅色。
我打量了他幾眼,揣測他的身份和此行的目的。
他突然就轉過臉來盯著我,我一愣,對他笑了笑。
他也報以一個微笑,然後他開口說話,“你知道逃脫這場夢魘的方法嗎?”
“什麼?”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你落入了時間罅隙,一般來說,誤入的人都會被時間絞碎,成為時間,但你沒有,你甚至還在時間罅隙裏存活了很久”他看著我,伸手摸了摸下巴,“說明你具備‘司宙之力’。”
“你知道……我在輪回?”我瞪大了雙眼,身子開始顫抖。
希望!有跟我一樣知道時間不前進了的人!不!他比我知道得多!我有終結這要命的輪回的希望了!
我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你知道是嗎?你知道!”
我有些失態,但我控製不了,我很激動,我知道我滿臉通紅,像是要爆開。
“‘輪回’?你管它叫這個名字?”他任由我抓著他的肩膀,幾乎要扯壞他的衣服了,“也算是形象。”
“快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我吼了出來,驚動了機艙裏其他乘客和後邊的乘務員,幾個空姐過來詢問情況,我才有些恢複理智,坐回了我的座位。
在他表示沒什麼事情,不需要幫助,打發了乘務員之後,我才冷靜了下來。
“其實這不是什麼大事。”他伸手拍拍我肩膀。
“這還不是大事?我都耽擱在這裏不知道多少年了!我感覺自己本該白發飄飄的坐在搖椅裏曬太陽安享晚年,可是你看我現在看起來就像個學生!”
“你本來就是學生,其實你也就耽擱了十四個月零七天,不算什麼,況且你回去了,仍然要從十月十二日開始。”
“你別跟我說十月十二了,我惡心……等等?你說什麼?我能回去?怎麼回去?!”我又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苦笑一聲,“你先放開我。”
我趕緊鬆開手。
“想回去嗎?”他問。
“你打死我,我也想!”鬼才願意繼續每天都過一模一樣的日子!
“不不不,我不打你,但我確實要殺死你。”他說得很輕。
“啊?殺死我?”我有些不明白。
“嗯,死亡才是掙脫時間罅隙的唯一方法,反正你都說了,就算是死,也要出去。”他點了點頭,拉開外套,掏出了一柄銀光閃閃的匕首。
等等,這是什麼?管製刀具?不是,這不是飛機上嗎?上來前不是要安檢嗎?不對!他說他要殺我!我認識他嗎?為什麼要殺我?
我的大腦有那麼一段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而他卻已經把那柄閃爍著銀光的匕首插進了我的胸膛。
沒有什麼特別疼的感覺,胸口有點兒涼涼的,又有點兒像是被針刺。
我最後看了他一眼,窗外陽光照進來,他一頭暗紅的頭發,長得挺帥的,像謝霆鋒,他望著我笑,手上握著匕首的柄,鋒刃插穿我的胸膛,我看見那匕首鍔口是一個圓形時鍾的樣子,還有羅馬數字一到十二的時刻,就跟我床邊掛籃裏的鬧鍾一樣。
我沒想通,我剛以為自己可以結束日複一日複製粘貼的夢魘了,怎麼就被插了一刀呢?
我甚至都不認識他,他為什麼要插我?
然後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他們說,死亡,就是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