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英雄流血之地(1 / 2)

汴京中有兩座城中之城,一座是皇城,為天子之家,是趙家天子起居、理政的所在。另一座便是坐落於城北的角鬥場,也被汴京百姓呼為“戰城”,城池形如圓環,占地三萬餘頃,城牆高達九丈二尺,僅僅比皇宮的城牆低了三尺。整座城池分為九層,地下一層,地上八層,都有台階相通。地上的部分是觀眾坐席,可容納近八萬人以上同時觀看,最上麵兩層是豪門貴人的專屬之地,尋常百姓不能輕進。地下的那一層是鬥士們臨時休息,準備出陣的地方。鬥士們多是待罪囚徒,性情凶戾,所以出戰前往往用鐵索縛住,關在鐵閘門內。等到角鬥場主事用金擊子敲響雲牌,便是鬥士出場的時刻,戰城的八個城門鐵閘洞開,鬥士們從地下沿坡道上到地麵,在鋪滿黃沙的空曠廣場上,數萬觀眾的注視下展開生死的對決。

今天的第一場決鬥是八百戰兵的團戰,八百人分為兩隊,一隊扮演大宋邊軍戰士,一隊扮演東荒蠻族武士,這一戰將以一方全滅為終結。江鬆、何為、石敢三人從“三大碗”酒店趕到角鬥場南門時,第一場決鬥已經臨近尾聲。遠遠便看見江鬆的二弟江杉抱著一柄長劍匆匆向他們迎來。原來江杉聽了哥哥的話,偷偷回到家中,取來了江鬆的兵刃,便徑直來到戰城邊等候。江鬆向自家的弟弟介紹了何為與石敢,才寒暄了幾句,又一個熟人從城門裏出來,卻是何為的表弟姚金柱。姚金柱跟江鬆等人見過禮,便對何為回報道:“小侯爺厲洋早就到了,此時正與一班從人在戰城八層的甲字八號房觀看角鬥,他手下鬥士的底細小弟也大略打探清楚了,另外兄長吩咐要小弟留意尋找的那位貴人,今天正巧在甲字三號房裏休息。”

其他人不知道姚金柱說的是哪位貴人,何為卻麵有喜色,道:“有這人在場,若是能得他援手,我們又添了一分勝算。”說罷,便讓姚金柱引領幾人進城登樓。

江鬆、何為等兄弟五人在沿著石階一路向上,身邊盡是雙目充血、脖筋暴露卻仍舊不肯安坐在席位上,不住跺腳揮手,鼓噪不休的觀眾。兄弟幾個也捺不住好奇的性子,目光透過人群的縫隙,向決鬥場上觀望。剛剛一場混戰已經落下帷幕,偌大的決鬥場上橫七豎八盡是屍體,三刻時前還整齊列陣,衝鋒對戰的八百戰士,此時此刻,僅僅剩下七八名身帶重傷、神氣枯竭的殘兵。他們身上盡是血汙,已經分辨不清衣甲服色,有的杵著兵器兀自挺立不倒,有的卻好像傷勢過重,直接癱坐在地上,就算能挺過今天,恐怕也沒有多少時日好活。江鬆等人進入戰城的時候,這八百甲士的對戰已經臨近尾聲,但從此時場下的慘烈景象便不難推想剛剛的一場混戰是如何的血腥殘酷。

“直娘賊,一水的魚鱗甲,雁翎刀,列好了陣勢,竟然還抵不住幾百個披著熟牛皮,操著木棒,隻知道一窩蜂亂戰的蠻子,害得老子輸了整整三十兩,這個月隻好喝西北風,呸呸。”卻是一個中年漢子下錯了注,輸了不少錢財,忍不住噴吐口水、大聲咒罵。

何為又朝場下仔細查看了一陣,扭過頭對江鬆說道:“原來獲勝的是東荒蠻族這一隊,隻是這其中有些蹊蹺之處,兄長可看出了嗎?”

江鬆麵沉如水,微微頷首道:“四百對四百,兵力相當,扮我大宋兵士的這一方衣甲、器械都更為精良,按說贏麵更大才對。可是細一思量,扮東荒蠻族的這一隊,兵器雖然粗笨,但卻並非隻是簡單的木棒,而是包裹了鐵皮的狼牙棒,還有不少人使用的是銅錘鐵鐧,不如對手鋒芒畢露,但卻是殺機暗藏。雁翎刀雖然鋒利,割牛皮鎧甲如同切紙,但是刀身輕薄易折,恰為重兵器所克製,錘、鐧、棍棒雖沒有破甲之能,但仍舊可以給披甲戰士以重創。依照我大宋軍製,從沒有單刀甲士獨自成陣的慣例,應當是槍陣在前,刀盾為輔,弓手押後才對,”江鬆語氣漸漸淩厲,“這四百宋兵,衣甲光鮮,器械精良,恐怕隻是賭盤莊家誘人下注的手段而已,必定有人與戰城內的主事者相互勾結,下大注在蠻族這一隊上,賭客們是受騙而不知,而這四百宋兵,更是還沒開始戰鬥,戰歿的命運就已經是注定的了。”

石敢在一旁歎道:“決鬥場上的這些齷蹉內幕,竟然被兄長一眼就看破了端倪,這座戰城本就是十數家豪門勳貴聯手打造,角鬥場上的勝負結果,大多都為人所操縱,下注的百姓偶得小利,便盲目歡喜,樂此不疲,卻不知賭金大頭全流入了戰城幕後的金主囊中。這在鬥士圈子裏人人心知肚明,根本談不上是什麼秘密,隻是誰也不敢輕易透露給外人知道罷了。”

江鬆等五個人相互對視了一下,心下淒然,八百壯士的性命,不過鼓動了一眾愚民心中的虛火,成就了一場內有黑幕的博戲而已,實在可悲可歎。隻是自己這一眾人等也已經身不由己,深陷殺局,哪裏還顧得上哀憐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