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聲聲簡單地和晏清都說明情況,晏清都就到旁邊去給聶如川打電話,告訴他鹿鳴的情況,並且提出解決方案,隻說這邊他先看看,如果後麵事情處理好了還過去,他再安排。
杜聲聲忙問道:“鹿鳴他老漢兒去哪兒了?”
老漢兒在這邊的方言裏,是“爸爸”的意思。
中年婦女擺了擺手,說:“這個事情,說起來也是造孽。我們這個村兒裏的人就沒見過他老漢兒。”
杜聲聲皺眉:“這話怎麼說?”
中年婦女道:“鹿鳴的媽叫鹿小曼,從小就長得相當乖,長大了也是大家都曉得的村花,真的是標致得很,給她說親的人也多,算命的也說她命中注定是要富貴做人上人的,他們家裏也沒答應村裏男人提親,也沒人說她啥子,她是真的長得好看得很,我們村裏頭的女的,個一個的都羨慕得很,也都以為她會有出息,哪裏曉得她出去打工,三年回來就帶回一個娃兒,就是鹿鳴。說是在城裏頭嫁了人,男人死了,她一個人沒法兒把孩子帶大,隻好回來請她媽老漢兒幫忙養起。”
杜聲聲附和道:“這個事兒,聽上去確實是造孽。”
中年婦女拍腿道:“那不是誒。她回來的時候,穿得好得很,真的就像是一個城裏人一樣,巴適得很。說是嫁的那個男人有錢,死了把錢都給她了。十幾年前,八人都在坐土牆房,就她們屋裏靠她帶回來的錢修了個磚房,哪怕就隻有一層樓,八人哪個不眼紅!就靠她帶回來的錢,他們屋裏開始過的日子也都還不錯,她哥哥討媳婦修房子,也是靠她出的錢。”
這裏,“八人”在天元市的方言裏,是“眾人”、“大家”的意思。
杜聲聲皺眉道:“那恁個也不是辦法撒。她男人給她的錢再多,恁樣也是坐吃山空。”
中年婦女歎了口氣道:“那不是喲!我們原來也恁樣勸她,讓她長點兒心眼兒,自己也存幾個錢,莫讓她媽老漢兒都剝給她哥了,她說都是親人,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她也不打算再嫁,還是要靠她哥。結果沒幾年,她手裏就沒得啥錢了,開始自己種菜種糧食,平時還要去工廠打工。他哥根本就不管她,結果就累出病來了。”
天元市的方言中,“老漢兒”特指父親。
杜聲聲心內唏噓,有點兒難以想象,一個花容月貌的女人,就這樣被生活磋磨。雖然她並不覺得女人一定要嫁人,但是她深知,六七十年代、七八十年代的人,大部分都認為男人女人年紀到了就該結婚生娃,配偶死了就該再找一個伴兒。
她又順著中年婦女的話問道:“那她怎麼不再找一個?”
中年婦女搖頭,惋惜地說:“還不是為了鹿鳴。說起來也讓人佩服,鹿小曼這人硬氣,怕別個欺負鹿鳴,硬是一個人撐到起把鹿鳴帶了這麼大,當初,我們村兒裏的人都勸她再嫁一個,日子也好過些,她都沒答應。她媽她老漢兒為了這事兒,也慪得很,本來不想管她,但是又看到鹿鳴是個男娃兒,平時也懂事,在學校成績也好,就沒逼她。前幾年她媽她老漢兒一前一後過世,就隻剩了她們兩個。她哥這兩年也修了兩三層樓房,也沒說幫襯一下他妹子,也是我們這些鄰居看不過眼,經常幫忙。”
隨後,此鄰居又透露,說鹿小曼平時騎自行車在一家工廠上班,收入不多,也就勉強養活母子二人,自己身上的病也拖著不怎麼治。
鄰居balabalabala說了很多母子二人生活艱辛可憐的話。
這期間,鄰居的方言太方,晏清都很少能聽懂,是以隻在旁邊聽著,聽不說話。
杜聲聲聽她講完,心中疑惑頓起,想到自己回天元市之前查到的一些事情,隻覺得有些過於蹊蹺。
她不露聲色地和該鄰居周璿著,等事情都了解得差不多了,才和晏清都一起,揮別鹿鳴的鄰居,晏清都又開著租來的車載著杜聲聲去鹿鳴的鄰居說的市醫院。
經過一番打聽,當二人找到鹿鳴時,鹿鳴正在急救室外求醫生給他母親做手術。因為錢沒到位,醫院不給做,鹿鳴沒法子,如今鹿小曼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省,他把家裏能拿出來的錢都拿出來了,可就是不夠。
鹿鳴整個人都是絕望的。
他帶來的那些錢加上鄰居借給他的那一千塊,根本就不夠。
就在醫生拒絕他,他忍不住想哭時,回頭就看到了手並手走來的晏清都和杜聲聲二人。
杜聲聲問他怎麼回事,他顧不上尊嚴,隻對杜聲聲祈求道:“幫幫我。”
而杜聲聲,握緊了晏清都的手,內心充滿了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