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則穿著一件耦合色綢質春衫,雲鬢低挽,輕妝淡抹,十分淡雅,臉上的神情也十分淡薄。
那女子轉身欲走,隻見慕容予桓上前幾步拉住了那女子,柔聲道,
“燕兒,別走!有你在朕身邊,無論怎樣都不掃興的。你若惜花傷春,朕便讓植作司多栽培一些長開不敗的花供你賞玩便是了。燕兒,你喜歡什麼花?”
那女子卻淺笑了笑道,
“皇上不必如此,植作司是專為皇上效力的,若命植作司為嬪妾培育花木,豈不要惹人閑話?人家會說嬪妾狂妄逾矩、違背禮製的。”
慕容予桓搖了搖頭,正色道,
“誰人敢說閑話?燕兒是朕的文嬪,是朕最心愛的嬪妃,朕命植作司為朕的愛妃培育花木不算違背禮製。”
聽到這兒,雲嫣的心突的跳了一下,這話語何等耳熟?似乎就在不久之前,慕容予桓就曾對雲嫣這樣說過,當時雲嫣心中是頗為感動的。
可那文嬪卻並不為所動,隻麵色淡然的道,
“嬪妾多謝皇上抬愛。即便不是違背禮製,也是違背了自然時節,花開花落自有時,總賴東君主。花落使人悲傷,因而才會更加珍惜花開之時,可若是人為改變花期,即便使得花開不敗,也終究失於虛偽做作,嬪妾不喜歡虛偽做作之物,還請皇上見諒。”
這位文嬪顯然是慕容予桓的新寵,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女子而使雲嫣倍受冷落,可盡管如此,聽到文嬪的這番不卑不亢的話語,雲嫣卻打心底裏敬佩這位文嬪。
慕容予桓沉吟了片刻,半晌方歎道,
“‘花開花落自有時,總賴東君主。’說得好!你心中有惜花傷春之情,看來朕對你這樣好,你卻還是放不下他。”
文嬪默然不語。
慕容予桓又沉吟了一下,隨後雲嫣就聽到他語氣堅定又溫柔的道,
“燕兒,別再想他了,從此以後就讓朕來陪伴你吧!朕允諾絕不逼你,朕會用一生的時間陪著你,直到有一日你轉過頭來,終於注意到身邊有朕這個人在真心愛你,回心轉意真正願意和朕白頭偕老、相守一生!”
雲嫣不禁睜大了眼睛,迅速用手掩住了口,將幾乎衝口欲出的一聲低呼生生掩在口內!
這句話,這句雲嫣曾經睡裏夢裏都忘不了的話,這句雲嫣如今常常拿來自苦的話,這句雲嫣捧在手上放在心頭的話,卻原來並不是隻為她。
這竟是慕容予桓可以隨時隨意拿來送給任何一個女人的話!
雲嫣用手掩住口,眼前卻已蒙上了一層水霧,模糊了慕容予桓與文嬪的身影。就在這時,雲嫣又清楚的聽到慕容予桓對文嬪道,
“朕相信,朕一定會等到那一日的!那時的燕兒身心都是朕的!”
雲嫣的心立時便碎了一地!
她忍住這令她透不過氣的傷心,拚命用雙手捂住耳朵,她不想再聽了,她不要再聽到那些溫柔卻刺心見血的話語!
淚水似乎流幹了,雲嫣的眼睛隻是模糊了一下,並沒有眼淚流出來。也許真的就像夢中的南宮憶仁說的那樣,她的眼淚都在心裏流了。
雲嫣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她覺得自己從此不必再自苦了,不必再逼問自己真假了,門外的慕容予桓已經回答她了。
假的,一些都是假的!
雲嫣像是失去了一個支撐一般,全身乏力酸軟,她瑟縮著坐下身子,蜷縮在門角處,甚至不知門外的兩人何時已經走開了。
此時,冷落無倚的雲嫣十分渴望能夠有個人給她一些慰藉,哪怕是麗妃聳人聽聞的告誡也好,哪怕是南宮憶仁那雙冰冷的手也好。
她閉目埋頭於牆角,咬緊牙關抵抗著這刻骨的孤寂和失落,忽然間,竟真的有一雙手握上了她的手,且溫暖有力。雲嫣猛然睜開眼睛望去,隻見麵前站著與她同樣麵色淒涼的安姑姑。
“姑娘,您怎麼在這兒啊?地上涼,我們回屋去歇著吧。”
安姑姑握著雲嫣的手,扶著她站了起來。
如今雲嫣的身邊隻有安姑姑了。
見安姑姑也是一臉淒然之色,雲嫣忍不住問道,
“安姑姑,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安姑姑眉頭緊鎖欲言又止,半晌方為難的道,
“姑娘懷著身子,這種事兒本不應讓姑娘知道,隻是……”
安姑姑說到這兒,不禁歎了一聲,又道,
“奴婢方才聽到毓慶宮的兩個小宮女在私下嘀咕,說……說皇上要處死南宮王子呢!”
“啊!”
這次,雲嫣再沒能忍住,一聲驚呼衝口而出,身子隨即搖了一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