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用雲朵堆積起來的幾個字跡,雖然並不夠工整,但也能輕而易舉叫人一眼就認出來。
他這樣在空中冒著極大危險,偏又承載極震撼的浪漫飛過的痕跡,竟然是:
北北,I love you!
這一刻,連蔣慎思和湯進都驚詫得說不出話來了。
顏北北抽泣得說不出話來,她最後看了眼屏幕上那繾綣浪漫的幾個字,跑出了指揮塔。
其實在塔外是看不到這幾片雲彩的,仰著頭隻能看得到茫茫天際飛機像個黑點一般在灑金般的陽光下穿梭,可是她打心裏覺得,在這裏,她離此刻的顏培風能夠近一點,更近一點。
湯進和蔣慎思再驚異,也隻是作為旁觀者,哪裏及得上她這個當局者迷的當事人?顏北北當時最想要幹的事,是撲到他懷裏,摟著他的腰,再也不要鬆開。
這其實是十年以來,顏培風第一次表白。
他一向將她像公主一樣寵愛著,卻也從來沒有表白過。即便是在她十六歲的第一次的晚上,在國外那一片姹紫嫣紅開遍的花田裏,在莊嚴神聖的婚姻殿堂裏,在漸漸升溫的新婚帳篷裏,他都未曾說出這三個字。
顏北北也未曾放在心上,她覺得顏培風對她的愛,已經溢於言表,這三個字對於她的意義,遠不如“嫁給我”“我願意”“我要你”來得實在而浪漫。
而現在,顏培風用另一種方式說出了口,她才覺得。
如果一段愛情,沒有這三個字,那即便是結了婚甚至生了孩子,也是不完整的。
顏培風走下機艙的時候照舊給了它一個蜻蜓點水的吻:“夥計,今天多謝了。”
身上的抗荷服還沒來得及脫下小人兒就飛奔著衝進了他懷裏,顏培風哭笑不得,揉了揉她的頭發安撫:“乖,等我幹完正事。”
顏北北一直就在他身邊,看著他一臉嚴肅地給出飛行數據以及出現問題,改進方案建議,眉目之間已經一改剛剛帶她的柔和溫然,全變成一種冷而肅穆的堅毅投入,棱角也變得粗糲而尖銳,跟之前判若兩人。
她有些發愣。
直到他攬著她往辦公室走才回過神,喊了一聲:“顏培風。”
顏培風笑著應答著:“怎麼了?”
北北知道,他在等著被表揚,卻半句話都說不出口:“沒什麼。”
她剛剛才發現顏培風給了她無人能及的愛情,圓滿而璀璨。但是喜悅的滋味還未品足就又發現了另一個事情。
即便他給了她完整的愛情,卻沒辦法給她完整的自己。
顏培風有一半,是屬於這片天空的,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是一個她不認識不熟悉的模樣。
顏北北知道自己很自私,知道自己胡攪蠻纏,知道自己太過貪心,可是這樣的認知,還是讓她忍不住的沮喪。
她記起顧意當初的一句簽名,每一個在愛裏的女人,就像是永遠喂不飽的孩子。
她突然有些討厭自己了。
晚上的聚會人數不少,大概早已耳聞目睹白天顏培風空中表白事件,以至於顏培風拉著她進門的時候裏麵一陣起哄,吹口哨的吹口曬,尖叫的尖叫,一個個哪像是部隊優秀飛行員的模樣,跟市井的小流氓似的。
顏培風訓了一頓才正式介紹:“這是你們大嫂,別沒規沒矩,都給我老實點恭敬點。”
底下的人又是一陣沸騰,有人跳出來問:“隊長你們的結婚報告批了沒,啥時候辦事啊?”
顏北北沒法答,其實她也詫異,顏培風此刻將她暴露在部隊裏的意義。
他卻像是早就知道有這樣的問題,摟著她坐在沙發上,答得從容淡定:“結婚十年,都老夫老妻了,用不著了。”
眾人又是一番驚異,想不到隊長隱婚隱得這樣深藏不露。
顏北北本來在喝果汁的,差點噴出來,手擰了他手臂上結實的肌肉一下,恨瞪了他一眼,譴責之意呼之欲出。
顏培風依舊跟掐的人不是他似的,跟一眾人閑嗑著。
“嫂子看著真是又嫩又水靈,完全看不出事三十來歲的模樣啊。難怪隊長對您的感情是十年如一日的深厚。”有人打趣道。
顏北北還沒答顏培風就出聲了:“對啊,她愛漂亮,天天想著保養,這都不知道整了多少回容了。”
顏北北這下完全收不住了,嘴裏憋了半天的果汁終於噴出去了。
隔了不遠的湯進一個沒料到,躲閃不過來,被無辜地當做了盆栽,澆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