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智的書吧基本已經弄得差不多了, 現在就是打掃衛生, 往裏頭搬各種書架和桌椅, 還有些裝飾品。
書架都沒按常規的方式擺放, 橫七豎八地放著, 書架跟前兒都扔著軟墊和豆袋, 每一個裝逼的角落都爭取做到互不幹擾, 有相對獨立的空間,但又沒有完全遮擋,畢竟真裝逼的時候沒有觀眾是會失落的。
蔣丞和顧飛跟潘智一塊兒站在書吧門口, 看著工人從車廂裏搬出一個個書架,然後又開始搬裝飾品。
很多抽象的銅塑作品,這風格一看就是肖老板的作品。
“給錢了沒?”蔣丞問潘智, “上回我去看她的工作室, 裏邊兒放著的,隨便拿起來一個巴掌大的玩藝兒就得幾千。”
“那你還問, 這都幾十個巴掌的東西, ”潘智說, “我給得起錢嗎?”
“賒的啊?”蔣丞說。
“我說的代售, ”潘智說, “有人要就賣, 沒人要就擱這兒。”
“真要臉啊……”蔣丞說。
“相當要臉了,還有更要臉的,”潘智看了看顧飛, “記得給我帶幾斤牛肉幹, 要李炎推薦的那種貴的。”
“十斤夠麼?”顧飛看著他。
“這我就不好說了,具體多少斤就看咱倆的交情了,你看著辦吧。”潘智說。
“絕交吧。”顧飛說。
“看看,我們的友誼就這麼被牛肉幹打敗了,”潘智歎了口氣,“什麼時候回去啊?生日還回去過,咱幾個一塊兒吃一頓多好。”
“回來再吃啊,天天吃都行。”顧飛說。
“咱倆不是絕交了嗎。”潘智馬上說。
“哦對。”顧飛嘖了一聲,走開離潘智三步遠站著。
蔣丞正想說話,潘智的眼神突然看著他身後定住了,他不用回頭都能知道後麵是肖老板。
肖老板有個非常霸氣的名字,叫肖磐,不過從認識那時起他們就叫著肖老板,一直也沒改過來,就連潘智追了人家一年多了,叫的也還是肖老板。
“肖老板起床了?”潘智打了個招呼。
“嗯,”肖磐跟他們幾個點了點頭,從窗戶往店裏看了看,“這品味。”
“是不是還可以。”潘智說。
“這種問題別總問了,容易讓自己下不來台,”肖磐說,“弄完了沒?去我那兒坐坐?”
“我們今天回鋼廠,”蔣丞說,“一會兒得回去收拾。”
“哦對,你們說過,真就開那個二手破車啊?”肖磐說,“我車這幾天不用,你們開我車回去吧?”
“不用,也沒多遠,”蔣丞笑著說,“跑個來回沒問題。”
“行吧,反正你們要用車就跟我說,”肖磐說,“反正你們不用,潘智也得用,他臉可相當大。”
“我用你車是有原因的,”潘智說,“見車如見人嘛。”
“我長得有那麼醜麼。”肖磐說。
“說實話,”潘智說,“我追過的女孩兒裏,你長得真的最難看。”
“真是辛苦你了。”肖磐冷笑了一聲。
“不辛苦,”潘智說,“痛並快樂著。”
“一會兒來咖啡吧,”肖磐說,又跟蔣丞和顧飛揮了揮手,“回來了再聚。”
“好。”蔣丞笑笑。
在潘智那兒待了沒多久,蔣丞和顧飛就走了,因為肖磐邀請了潘智過去聊天兒,潘智簡直一秒鍾也不能再等。
“咱這個車吧,”顧飛發動了他們的“二手小破車”,一邊倒車一邊笑著說,“其實聽發動機的聲音還是不錯的。”
“嗯,”蔣丞點點頭,“要不是你蹭了車也不修,它看外殼也是挺不錯的。”
“小刮小蹭就懶得弄了,”顧飛說,“反正到時你要買好車的。”
“我?”蔣丞看著他。
“是啊,”顧飛說,“外企金領,你……”
“你覺得,”蔣丞笑了起來,“我會在有車的情況下再去買輛車嗎?”
“不會,”顧飛歎了口氣,“我覺得你自行車都不想買。”
“嗯,這車反正就這麼跑著先吧,什麼時候輪子掉了裝不回去了再說,”蔣丞把副駕椅背往後調了調靠著,“其實以前我就特別喜歡這種感覺。”
“我開車送你的感覺嗎?”顧飛問。
“嗯,”蔣丞偏過頭,“從小饅頭那時我就挺享受的,一個空間裏,就咱倆,外麵刮風下雨是冷是熱,都不影響。”
“我也挺喜歡的,”顧飛說,“但跟換個好車不衝突吧?”
“跟咱倆的錢衝突,”蔣丞想想又樂了,“你說的好車,是相對現在這車來說的吧?”
“嗯。”顧飛也樂了。
他們現在開的這輛車,是讓專業人士劉帆幫著挑來的,不到八萬,同等價位裏綜合條件還算很不錯的那種。
“你說的好車,是不是也沒超過二十萬啊?”蔣丞邊樂邊問。
“不然呢,”顧飛笑著,“其實我也挺摳門兒的。”
“那可以,我們可以考慮明年換輛不超過二十萬的車。”蔣丞很嚴肅地點點頭。
“好車。”顧飛補充。
這幾年他倆的生日,都統一按蔣丞的日子來過,因為離得太近,一個月過兩回生日,有點兒太複雜了。
以往就是吃喝,禮物有時候送,有時候沒有。
大概因為今年是蔣丞畢業,所以顧飛想過得正式點兒。
“要帶什麼東西嗎?”蔣丞問,“給你媽和劉立的。”
“不用,給打個紅包就行了,”顧飛說,“買東西也摸不透他倆的想法,上回我給我媽買那個胸針,拿回去就一直放床頭一直也沒用過,問她為什麼不用,她說沒衣服配。”
“披肩呢子外套什麼的不都能用麼?”蔣丞說。
“所以不知道她想什麼,”顧飛說,“給劉立買個刮胡刀,他說他胡子硬,電動的刮不動,給紅包省事兒。”
“那行吧,”蔣丞笑著點點頭,看了看顧淼,“二淼,你的行李自己收拾嗎?”
顧淼點點頭。
“那……”蔣丞剛想說你去收拾吧,顧淼已經轉身從她自己屋裏拎出來了一個大包,哐地一聲往他腳邊一扔。
“好。”顧淼說。
“就待……兩天。”蔣丞看著這個包,比他和顧飛倆人的加一塊兒都大一圈了。
顧淼沒說話,把包又往他腿邊踢了踢。
“行吧,反正有車。”蔣丞起身拎了拎那個包,死沉,不知道裏邊兒都塞了什麼。
顧淼現在是個大姑娘了,他倆也不可能翻顧淼的東西,反正她自己願意帶著的東西一大堆,就平時出門的時候背的包,拎一下都能嚇人一跳,跟背了一兜磚似的。
早上吃完早點,他們就拎著行李往車上一扔出發了。
後座是顧淼的地盤,抱著肉肉,耳機一扣,看著窗外,跟入定了似的能一看一小時不帶動的。
現在肉肉是個成年大胖貓,比小時候穩重了很多,加上胖了也不願意多動,所以一人一貓在後座上安靜得跟沒人一樣。
“聽廣播嗎?”顧飛問。
“聽吧,”蔣丞按開了收音機,“我幹點兒活。”
“一會兒暈車了。”顧飛說。
“坐你的車從來不暈,”蔣丞從包裏抽出筆記本打開了,把腿架到了儀表台上,“潘智的車我就暈,他開車那樣子總感覺警察要來查酒駕。”
“你沒坐過我的長途車呢。”顧飛說。
“……那我是不是應該好好體會一下。”蔣丞說。
“是啊,把你的活兒收起來吧。”顧飛說。
“下周要交,”蔣丞笑著說,“我還是一邊幹活兒一邊體會吧。”
顧飛把廣播聲音稍微調低了一些,看了一眼後座入定的顧淼。
這車的音響很差,聽音樂都有年代感,聽廣播的時候音質就更不用說了,不過這種聲音在此時此記得,卻更能給人“在路上”的感覺。
開著二手舊車,帶著男朋友和妹妹還有一隻貓,飛馳在路上。
聽著嘶啦嘶啦的廣播,感受著車子仿佛不存在的避震……不完美甚至會讓人覺得有些辛苦的旅程總會讓人有種相依為命浪跡天涯的故事感。
當然,雖然覺得這也很不錯,他還是想要買一輛不超過二十萬的好車。
車上了高速之後沒多久,大概也就一小時不到,副駕上趕活兒的蔣丞就沒了動靜,顧飛往那邊看了一眼,發現他已經抱著筆記本睡著了。
顧飛輕輕歎了口氣,這應該是昨天就沒睡好,昨天晚上蔣丞一直弄到兩點過了才上床,今天又起得有點兒早。
其實他知道蔣丞自己不覺得自己有多辛苦,從高考一直到本科再到研究生畢業,差不多都是這樣拚著的節奏,學習和兼職從來都沒放鬆過。
按說這樣的生活都是常態了,但他還是心疼。
他自己也很忙,工作室助理的各種工作不少,他還要跟著學東西,還要自己拍照片,也是各種接活兒,但他也不會怎麼心疼自己。
就隻是心疼蔣丞。
路過休息區顧飛停車的時候,蔣丞哼哼唧唧地醒了:“到了?”
“真樂觀。”顧飛說。
蔣丞往車窗外看了一眼,看到了休息區的牌子,笑了起來:“我以為我睡了很久呢。”
“二淼去廁所嗎?”顧飛回頭問顧淼。
顧淼把肉肉塞回貓包裏,下了車。
“丞哥,”顧飛胳膊架在椅背上看著往廁所走過去的顧淼,“你看。”
“大姑娘了,”蔣丞轉頭也看著顧淼,感歎著,過了一會兒又嘖了幾聲,“你看那幾個男的。”
“漂亮大姑娘,有人盯著看也很正常啊,”顧飛說,“丞哥,再有人追她,你可不能再追著人打了。”
“我沒打人,”蔣丞笑了,“我就是……罵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