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在輸液室裏度過了漫長的三十分鍾。
輸液室關著燈, 拉著窗簾, 所有人都躲在落地玻璃門這側的牆邊, 使得無論哪邊的喪屍都看不到他們的身影。
最先安靜下來的是窗外。
樓後麵的喪屍原本攻擊的就是藥品室窗戶, 距離輸液室窗戶隔著一段距離, 在爭先恐後進去發現藥品室已經空蕩後, 暴躁的亢奮漸漸平息。
後安靜下來的是走廊。
四個人不敢在玻璃門冒頭, 隻能側耳去聽。拍門撞門的動靜大約持續了十幾分鍾,後慢慢弱了,再到最後歸於寂靜。
宋斐已經基本從之前的撞擊裏恢複, 雖然渾身還散架似的疼,可真打起仗逃起命,不影響行動, 更重要的是腦子清明了。
他把手機藏到衣服裏按亮, 屏幕上顯示北京時間,晚, 八點零二分。
從離開食堂到拿著藥品, 前後不過一個半小時, 對於曾徹夜戰鬥過的他們來說, 今天絕對是兵貴神速。
然而, 還是不夠快。
三位戰友正高燒不退, 他們每多耽擱一秒鍾,戰友就多一分危險。
爭分奪秒是他們唯一的選擇,也就意味著他們不能耗到完全確實地沒有危險, 才進行撤退。
“我覺得差不多了。”按滅手機, 宋斐打破靜謐。
在他亮起屏幕的時候,三個人就明白了他的心情,或者說,在場每個人的想法都是一樣的。故而他的話音剛落,挨落地門最近的王輕遠就斜過頭,從側麵打量起玻璃外麵的情況。
小夥伴們默契等待。
片刻後,王輕遠皺眉,輕輕搖了下頭。
走廊是安靜下來了,但喪屍的數量並沒有減少,隻是從躁狂恢複木然,幽靈似的來回遊蕩。旋轉門前的喪屍更是有增無減,無論是夾在門扇裏玩耍的還在站在門前觀賞的,都比之前更多,也不知道它們怎麼就那麼童心未泯。
門走不成,那就隻能走窗。
四個人躡手躡腳來到窗前,宋斐將頭悄悄伸進窗簾。
夜色裏,樓背麵一片空曠蕭索。不遠處的連廊玻璃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陰冷的光,更遠處的住院部,一扇扇窗戶就像一個個黑布隆冬的洞窟,仿佛裏麵藏著不知名的邪祟。
收回遠眺目光,宋斐又側過頭看藥品室方向。
仍然沒有喪屍蹤影。
整個樓背麵就像一處無人區,隻有冷硬的風,隔著窗戶都能感受到那涼意。
宋斐輕輕呼出一口氣,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回過頭來,宋斐給了小夥伴們一顆定心丸:“很safe。”
這是一個好消息,但戰友們的表情一言難盡。
“咱能不這麼洋氣嗎?”羅庚扶額,實在不吐不快。
宋斐愣了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啥,也囧囧有神:“喬司奇這個不好好說話的毛病,傳染力堪比喪屍病毒。”
羅庚哭笑不得,故意打趣:“那還要救他嗎?”
宋斐一臉嚴肅:“必須救。周一律說喬司奇如果冤死會在午夜夢回竄到我們每個人的床前念英語。”
羅庚:“……太他媽缺德了!”
戚言看著宋斐跟羅庚貧,不知怎的就想到對方剛剛一臉憋悶的模樣,嘴角不自覺上揚。
這是第一次,他們倆的吵架以不了了之收尾,沒分出個黑白對錯,也沒吵出個高下強弱。但很神奇的,卻好像比以往每一次的吵架都有意義。
最後半句話雖然轉得很生硬,但其實就是他心中所想,也是他生氣的根源,隻是若在從前,可能吵到一拍兩散也不會提這句。結果就是他氣對方不知好歹,對方氣他小題大做,二人的關係繼續在三觀不合的大道上馳騁。
——所幸,陰差陽錯,柳暗花明。
宋斐不知道外麵淒風冷夜,自己BF心裏卻正陽光明媚。他隻是覺著那人笑得非常可疑,而且是在瞟著自己笑,笑得他心裏毛毛的。
他懷疑這醫院裏漂著某種不知名的催眠病毒,否則根本沒辦法解釋那家夥怎麼懟著懟著就濃情蜜意了。盡管已經過了半個小時,但回味起來,仍毛骨悚然。
好吧他承認,除了詭異和一肚子回嗆沒處噴的憋悶外,心底最深處還有那麼一絲絲甜。
戚言幾乎沒對他說過什麼直白的蜜語甜言,別說吵架,連如膠似漆的時候都隻做不說。所以偶爾來這麼一下,還挺戳心的。
羅庚的視線已經在戚宋兩位戰友之間轉移N個來回了。別人的秋波是一縷縷送,他倆之間用筐,秉著君子成人之美忍耐到現在,羅同學瀕臨極限:“二位弟兄,能先逃命再調情嗎?”
宋斐尷尬,連忙轉過身,輕輕打開窗戶。
冷風呼地吹到臉上。
頭腦被瞬間吹得清醒,宋斐連忙抓住窗框,一躍而出。
就在宋斐騰空的一刹那,窗外忽然站起一個人。
不,那不是人!
盤著的頭發已經散亂,右半邊臉上被啃掉了一大塊肉,右眼不知所蹤,隻留下血肉模糊的窟窿,與左半邊妝容精致的臉形成詭異的對比。
宋斐渾身血液凝固,可已經騰空的身體根本來不及收,直直向對方撞去!
喪屍張開血盆大口,隻等獵物投懷送抱。
宋斐豁出去幹脆不躲了,甚至是用力向對方撲去。
咚地一聲,宋斐跟喪屍一起重重倒下,喪屍的嘴正好被壓在他的胸膛!
“宋斐——”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間,戚言情不自禁地喊出聲,但一直繃著的弦還是將他的聲音控製得短促低沉。
與此同時他飛快往窗外翻。
宋斐壓得很用力,使得羽絨服在胸口的推壓下緊密貼在喪屍的臉上,別說咬,喪屍連張嘴都很費勁。
故而當戚言一嗓子喊出來的時候,未免招來喪屍,他連忙低聲回應:“我沒……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