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觀裏有一間法室,法室裏有一些蒙塵的法器,法器下壓著一本古書,傳了不知道多少代,傳到我這裏。一起傳下來的還有一些口傳心授的故事。故事都是發生在很久以前,久得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的故事。故事裏道人們降妖捉怪,拯救蒼生,既像是真的,又似乎很假。”
無塵心中淒楚,很難用言語表達,本想大哭一場,又礙於年紀太大,隻得歎氣。
“二百年前,道觀裏丟了一件至關重要的東西,就是我方才所說的翡翠白菜,那是施展某些法術的必需品。道觀陷入恐慌,苦苦尋覓不知下落,監院含恨而終,臨終前要求後世之人務必尋回此物,他方可瞑目。”
蘇小小聽這段深有感觸,自己家也有這樣的情況,為了一枚鐲子耿耿於懷了幾十代人。偷東西偷到老道頭上,是不是太沒有人情味了。
陳芯張引則同時眼前一黑,那玩意兒丟了那麼久,現在還是不是囫圇個兒的都很難保證,更別提找到了。
王融的臉上卻有了喜色,她急切地問:“仙長,你是不是知道那東西在哪兒?”
無塵露出了讚許的神色,輕輕的聲音說:“我的確知道,可那已經不是道觀之物了。況且人家看得極重,不會輕易示人,更別提借用了。”
一句話如同撥雲見日,陳芯和張引當時輕鬆起來,張引甚至有些沾沾自喜,在心裏盤算著這可真是吉人自有天相,所有的事情都像注定好了的,接二連三的波折就像在磨練他的心智,難道將來要當大官,成大事?
王融問:“那東西現在在誰的手裏?”
無塵依舊看透一切的緩慢口吻說:“五年前,山下王鐵柱家遷祖墳,求我全程負責,打開他太爺爺棺材的時候,發現他的太爺爺栩栩如生,懷中雙手捧著的就是那顆翡翠白菜。我當時想到鐵柱家是當地老戶,很早以前都是租種道觀的田地度日,隔三差五要給觀中送些蔬菜抵租,定是他的祖上趁人不備盜走了那件東西。”
“既然是你們道觀的東西,怎麼不向他要回來?”蘇小小理直氣壯地說,感覺老道有點窩囊。
“過去了那麼多年,是誰的不是誰的如何說得清楚?況且人家祖墳挖出來的東西,自然是人家的。當時我便安慰自己說,那東西本是無用之物,放在道觀中埋在棺材裏又有何區別?當時鐵柱的老爹一看挖到了寶貝,當時就跳進坑裏,把死者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開,費了半天勁才把那顆白菜從棺材裏拿出來。就在白菜離開死者身體的一瞬間,那位就像睡著了一樣的死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開來,隻一會的功夫,就爛成了一灘肉泥。現在想想,還是心有餘悸。”
無塵仿佛突然置身在那個同樣陽光明亮的午後,慨歎人生無常的同時深深懷念起那顆大白菜。
“那東西就在王鐵柱家裏?”王融言簡意賅。
無塵點頭。
“我們現在就去借,爭取晚上再試一次!”王融起身,與此同時,幾個人也興高采烈地站了起來。
“你要是想借,現在也算是個機會,不過機會眨眼而逝。”無塵說。
幾個人已經走出去幾步了,聽到無塵的話同時愣住轉身。
無塵閉上眼睛,搖頭晃腦:“天機不可泄露!”
王融看不慣這種故作高深的做派,當下把無塵心頭所想複述了一遍:“王鐵柱他爹很摳門,活了七十多歲從來沒借出去過東西,不過半個月前死了,這對我們來說是個機會,因為雖然王鐵柱也很摳門,但是沒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照比他爹欠了點火候,所以問他借相對好借一點。但是要抓緊借,因為王鐵柱貪財,你怕他把那寶貝賣了娶媳婦,對不對?”
無塵臉色大變,這姑娘嘴上說的和自己心裏想的絲毫不差,他呆呆地看了王融很久,腦海中浮現了一個久違了幾十年的畫麵,那時他還是個俊朗的小夥子,和心愛的姑娘兩情相悅,心有靈犀,花前月下,溫馨浪漫,隻是那時姑娘隻是一個剪影,是一個美麗的幻想,而今天,他竟看到了那姑娘的樣子。無塵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悲哀地發現自己墜入愛河了,隻是這次溺水,晚來了幾十年。終將是無法彌補的遺憾。
王融沒料到無塵老道的心裏風雲突變,她急忙轉身催促幾個人快走辦正事。心中負罪感洶湧而來,她覺得自己簡直罪不可赦,毀了一個得道高人的清欲,她為老道默默地祈禱,但願他常年吃素,血管什麼的不至於栓住或者破裂,成功經受這次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