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九群的心突然抽搐了一下，他凝視著張薔，這是他長久以來第一次看清張薔的模樣，他第一次覺得那是一個獨立的個體。而自己，正要改變她的生活軌跡，或者說是終結一個活生生的生命。他似有不忍。便擠出來一個尷尬的笑。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花，輕輕地別在張薔耳邊的長發上：“人家都是男的給女的送花，哪有反過來的道理？”
“院子很久沒人種了，坑窪不平，我是怕你崴了腳！”
張薔突然就流下了眼淚，那眼淚閃著晶瑩的光芒，點綴在她的臉上，她想抱住邵九群大哭一場，想昭告天下自己的老公有多好，可終究是沒有，她有些怕，怕他的陰晴不定。
邵九群輕輕為張薔擦拭眼淚，雖然他也不想這麼做，因為自己的愛人就在不遠處的地下。但不知為何，他還是伸出了手。
張薔感受著老公的手劃過臉頰的感覺，她忽然忘記了所有，隻覺得眼前的一瞬才是自己的一生，飽滿而熱烈。
“明天我就翻地好不好？我很能幹的，把這裏種上花種，我們再回來的時候你就會看到一個大花園了。”
邵九群心中籌劃要不要叫張薔再多活兩天，如果她真的能種出一個大花園來，愛人一定會很喜歡的，她最喜歡的就是花了。
邵九群搖了搖頭，試圖甩出突然冒出來的想法。
“你不喜歡？”張薔問。
“沒有！隻是覺得那樣太辛苦你了！”邵九群敷衍。
“不辛苦的！”張薔很快答。隨即看到邵九群有些不耐煩。便低首不語了。
邵九群帶著張薔來到一片空地，兩個菜窖相連，上麵蓋著鐵板。張薔想到這裏大概就是公公婆婆殞命的地方，她昨天聽村裏的老人們講過，終於想到了邵九群帶她來的目的，一定是祭奠一下自己的公婆。
邵九群用鑰匙打開其中的一個鐵板，一個黑漆漆的洞口顯露出來，邵九群扶著梯子當先下去，落地之後向上邊喊：“你快下來呀？”
張薔便小心地扶住梯子，一步步向下挪，大概三米多深的樣子，沒用多久，張薔順利地落在了地下。
張薔鬆了一口氣，轉身，隔著幽暗的光，她看到了飄飛的灰塵，老公猙獰的臉，還有他高高舉起的鐵榔頭。
張薔甚至沒來得及叫一聲便被榔頭砸中了腦袋，她身子一歪，癱倒在了土地上，睜著的眼睛流出了一溜淚水。
邵九群繼續用榔頭錘了兩下，然後甩掉榔頭，輕輕探著張薔的鼻息，他感到有溫熱的氣息吹在自己的指間上，才滿意地點點頭。
邵九群轉身點亮一隻蠟燭，舉著蠟燭走到菜窖的一個角落，將蠟燭放在燭台上，看著菜窖裏躺著的另外兩個人。
“老二，你該醒醒了！”邵九群從旁邊的水桶裏舀了一瓢涼水，澆在地上一個裹得像木乃伊一樣的人身上。
那人漸漸有了動作，掙紮著站起來，看到邵九群，咧著嘴笑起來，嘴裏含混不清地叫了聲：“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