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大喝一聲,用盡全力將玉鐲狠狠摔在地上,玉鐲落在巨石之上發出金屬之聲,隱隱迸濺出了火花,巨石上留下了一道磕損的痕跡,鐲子彈落在地,毫發無損。
女鬼驚叫一聲,在楊天的麵前露出了形貌,神情哀婉淒楚:“此物是蘇鶴送與我的定親之物,也是我靈魂棲息之所,我愛若心頭之肉,你豈能如此?”
楊天終於找到了女鬼的短板,獰笑著狠狠一腳,踩在玉鐲之上,咬著牙踐踏著。
一時間,楊天感覺天昏地暗,周遭一片鬼哭之聲,眼前憑空現出無數惡鬼,血淋淋地圍在楊天的身邊,亂七八糟地伸出了爪子。
楊天一心要和女鬼來個玉石俱焚,腳穩穩地踩著玉鐲,睜著血紅色的眼睛大喊:“來呀!互相傷害呀,全都是烏合之眾,我不怕你們!”
如此堅持著,楊天看出了名堂,眾鬼並沒有害人的跡象,有幾隻鬼爪在身體上劃過也沒有讓自己受傷,似乎這一切都是無形無質的。
他逐漸放心,輕輕用手觸碰周遭的鬼怪,終於明白那些東西隻是虛無縹緲的影子,他鬆了口氣。喃喃地罵著:“原來都是看著滲人的東西,他媽的差點把我嚇死!”
女鬼蘇怡情急之下漏了底,收回了幻像,她看著楊天惡狠狠地兀自用腳狠踩地上的鐲子,目光陰冷。她感覺自己的靈魂正像青煙一般逐漸變淡變悠遠。她對自己的恨達到了頂點。沒有肉體,便不能痛痛快快地哭,用身體對抗憤怒和不公,偏偏卻有著異於常人的感受。難過,惱火,後悔,不甘在靈魂裏激蕩,衝擊得她無處可逃。
虛空中陡然傳來女鬼的一聲哀鳴,接著楊天的目光渙散起來,他如行屍走肉般撿起腳下的鐲子,擦拭著表麵的浮土,擦得認真而緩慢,像是拂拭自己蒙塵的心。隨即他將鐲子小心地收入懷中。整了整衣襟。
楊天緩了緩氣息,便抬頭四望,最終目光定格在身旁不遠處的一棵樹上。那是一株枝節叢生的古槐,有滄桑的溝壑和尖銳的刺,一隻樹杈橫生著,像一隻迎客的手。
楊天的麵上露出古怪的笑,決絕而又艱澀,他麻木地走到樹下,彎腰撿拾地上的石頭。一塊塊堆在樹杈下邊,在撿石頭的過程中,楊天有兩個瞬間恢複了意識,他看到自己反常的舉動嚇得尖叫起來,還沒等邁步逃走,目光再次懵懂。
很快,楊天在樹杈的下邊堆起了一方小小石台,他站在石台上,初時喃喃自語,終時泣不成聲:“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這是當年蘇怡在洞房中對蘇鶴說的話,那時的她,雖不漂亮,卻有一副年輕的身體和不菲的身家,是眾人眼中欽慕的對象,而她隻鍾情於蘇郎。直至現在她依然隻鍾情於蘇郎,盡管他已經淪落成了賊,盡管他如此恨自己。
楊天木訥地解下腰間皮帶,揚手掛在樹杈上,他輕輕將腰帶打個結,大功告成般長出了一口氣。
楊天突然回複了神智,他驚詫地看著麵前的場景,瞬間明白了什麼,怎奈渾身僵直,絲毫不能動彈,他放聲大哭:“我錯了。娘子!我不該那麼對你,求求你放過我吧,我什麼都聽你的!”
女鬼的聲音自身體內傳來,清冷淒涼,杳杳一絲:“你是個卑劣的偷兒,不配占著蘇郎的身體!”
楊天還要辯駁,卻突然住嘴,雙手抓住繩套,把頭輕輕地探到裏邊。心滿意足地一閉眼,雙腳踏到石台,整個身子便懸掛到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