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回:弑師者(一)(1 / 2)

洪濤方一出現,場中的氣氛登時緊張起來,沐昭望著僵持住的局麵,低聲說道:“我們可以用引夢鈴自證……”

話未說完,便被泠涯打斷。

他輕輕捏了捏她的指尖,隻側頭過來望了她一眼,卻什麼也沒說,沐昭愣了片刻,隨即止住話頭。

洪濤望著泠涯,麵上雖不顯,心中卻震驚異常——他此前中了心魔蠱,又在與自己的交手中身受重傷,究竟是如何逃過一劫的?看著泠涯身上絲絲縷縷被壓製住卻又不住外泄的魔氣,洪濤猜到他可能是墮魔了……

修士一旦墮魔,功力修為便會瞬間暴漲,以此壓製住蠱毒卻也不是沒有可能。隻是,聽聞墮魔之人皆會變成失去本心的瘋子,若不大開殺戒飲血止渴,便有如業火焚身萬蟻噬心,時時刻刻受錐心蝕骨的折磨,身不如死。隻有以萬千性命做引,方才算是真正墮入了魔道,隻是從此以後,便隻能在不斷地殺戮中獲取片刻安寧,成為被嗜血心魔驅役的殺戮機器……

洪濤沉沉盯著泠涯,心中有些忌憚,一時間氣氛詭異地安靜下來。

其他人亦看出泠涯的異常,隻是如今情況未明,所有人皆在觀望,故而無人將話挑明。

“我家老祖自門派大比後便一直閉關未出,你們攬月峰做下的醜事,還想往我們琅嬛峰頭上推不成?”洪濤不講話,自有嘍囉替他發言,重家人中站出一個金丹修士,指著泠涯大聲質問,“你身為堂堂一峰之主,卻與自己的女弟子生出悖德的兒女私情,做出這等罔顧倫常的醜事,還有什麼惡事是你做不出來的?!”

此話一出,霎時引來一片附和聲,好事之人紛紛對著泠涯師徒破口大罵,言辭極盡卑劣之能。

沐昭自與泠涯坦白心跡的一刻,便隱隱料到終有一天會麵對這樣的場麵,隻是當她真真切切身處這樣的情境中時,卻仍是感到委屈難過,這委屈卻全然不是為著自己,而是為了泠涯。

說來,她是活過一世的人,從來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想要什麼。

對於泠涯,她在心理和精神上其實一直是將自己放在與對方平等的位置上的——甚至於愛上自己的師父這件事,也並未對她造成過真正的心理困擾和道德困境。她十分清楚,自己之所以傾心泠涯,最本質的情愫還是一個成年女性對另一個男人的欣賞和愛慕,而非下位者對上位者的崇拜和臣服。

可是泠涯不同……沐昭不清楚他在空木寺的幻陣中經曆了些什麼,她唯一確定的是,泠涯選擇衝破禮教的樊籠與自己成為戀人,必然經曆了極其苦痛矛盾的心理掙紮。

她向來是個隨性散漫的人,上輩子遊離於邊緣之外的人生經曆使她早早超脫了社會眼光的挾製,她不願參與到普世默認的遊戲規則中,除卻善惡之外,她從不認為這世上有什麼陳規是真正能夠束縛自己的。可泠涯不同,他身處遊戲規則中,能桎梏他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

他對她是全然無保留地——他尊重她、愛護她、從未依仗自己的身份玩弄於她,正因如此,他才如此可敬可貴,值得托付一片真心。

如今這樣光風霽月的一個人,卻要遭受如此下作的汙蔑和指摘,沐昭沒辦法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