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擷的時候
——(《歲月無痕》代後記)
記得我七八歲的時候,阿媽從老遠老遠的大山裏給我挖回一株野花紅,我便把它栽於土質最好且最不易被人發覺的老屋後,那株野花紅不幾年就開始結果了(其果為球形,如蘋果,稍小,熟後,其色大多是黃綠中帶微紅,其味酸酸甜甜,是我那大山深處常見的一種水果),那些年,能食著酸酸甜甜的野花紅,真是無法形容自己的愉悅之情,更何況那是自己精心嗬護的果實。
那年夏天,我十三歲,端陽還沒到,不知是被誰告密,還是老屋無法隱藏那株長勢太好的野花紅,竟在烈日當空的時候被那些帶著紅袖套的人當著資本主義的尾巴砍掉了,我守著那株支離破碎的樹,注視那還沒成熟的果,泣不成聲,麵對那殘存於樹枝間遍體鱗傷的果實,除了傷心便是失落與心痛。
老屋後麵的那株野花紅的確沒了,但我心中卻由此栽下了另一株野花紅般的樹,盡管那土質算不得最好,我卻實實在在用心嗬護。許多年來,我視她為我並不燦爛的生命中的一部分,這到底是為什麼,我不得而知。
在那個食不果腹的歲月,我幾乎每晚都要在迷迷糊糊中做著一個與人搶食的夢,而且一夢就是十幾年,至於那個時候沒讀啥書,是後來才明白的,當時真的隻希望哪天能飽吃一肚子就十分滿足了,這在農村實行聯產承包責任製前,就是過年也還隻是在做夢。
農村聯產承包責任製實施後,大概是因為“飽暖思淫欲”的緣故,我和許許多多樂於有夢的求生者一樣,不斷做著一個個美麗的夢並試圖實現,便如饑似渴徜徉於書海,與眾多的尋夢人與圓夢者擠在千軍萬馬都想通過的獨木橋上,接受祖國的挑選,試圖以“棟梁”的“光環”或光宗耀祖或功成名就,殊不知歲月卻彈指揮間,平平淡淡平平凡凡就讓幾十年的時光度過,是虛度還是不枉我不得而知。
在平平淡淡的歲月中,在平平凡凡的崗位上,我與眾多的求生者一樣,作為人子、人夫、人父,隻不過在默默簡單地重複中,我似乎樂於比我的同伴多了些許思考,多了些許勤勉,於是有了1994年出版獲第二屆華夏青少年寫作大賽三等獎的《在這片星光下》,有了《羊角花開》(待出版)、《歲月無痕》、《羌山百合》(待出版)等幾部作品問世。
本作品源起於阿壩州紀念紅軍長征勝利60周年的那次有獎征文與創作筆會,當時我在主創組詩《紅軍不怕遠征難》(在《草地》1996年第5期發表、獲獎)的時候,開始嚐試小說的創作,在創作過程中,我極盡所能尋訪以奶奶為主並經奶奶告訴我的紅四方麵軍流落紅軍及其後代(在此一並感謝)在羌區的故事與相關史實,於是創作短篇小說《分娩》,並獻給紀念紅軍長征勝利60周年在《西羌文化》1996年第1期發表。這以後本想寫幾個有關這類題材的短篇小說就算了,不經意間,短篇小說成了中篇小說,後來因工作所需開始修誌,依托幾年修誌工作之便,接觸並有意查閱搜集了大量史料,經十幾年業餘時間的創作而又數易其稿,作品才成了現在的模樣,其掛漏遺珠之憾甚望大家理解見諒。對於這部小說(我一再聲明隻是一部小說而不是曆史)能以這樣的方式為之,全憑興趣愛好與對我那個多災多難的民族的熱愛,對生我養我的岷水羌山的熱愛,同時也給自己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