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 序
當我寫完此書的最後一篇遊記《泰姬陵:見證天長地久的愛情》,正是農曆乙未年正月初三。2015年2月26日 ,即在報上讀到一篇題為《國人春節海外遊“豪”性十足》的報道,稱“內地出境(不含港澳地區)遊客達518.2萬人次,占出遊總人數比例超過60%,首次超過國內跨省遊。其中,‘80後’正逐步成為出境遊消費的主力軍”。
如今的“80後”,也就是指三十五歲以下的年輕人。我生於1941年,三十五歲正逢“十年浩劫”結束的1976年。眾所周知,在1976年之前,是個閉關鎖國的年代,不僅出境旅遊是國人做夢都不敢想的事,而且,無論是誰,若要是沾上一點兒“海外關係”,就難免有“間諜”或“裏通外國”之嫌,若被扣上個“崇洋媚外”的帽子,那就算是便宜你了。直到1978年11月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後,迎來改革開放的新時代,才逐漸使越來越多的國人,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一個絢麗多彩的海外世界。
可是,在上世紀80年代,有機會到海外去看一看的人,除極少數是探親而外,絕大部分是公派出訪、留學或勞務輸出。雖說早在1954年,周恩來總理就倡議成立了中國國際旅行社,但其職能一直是以接待國外旅遊者為主,開展民間外交活動。公派出境的人,很少通過旅行社。那時候,市場供應相當緊張,彩電、冰箱、洗衣機之類成了有錢也買不到的緊俏商品,而惟有出境歸來的人,才享有購買一個“大件”(即彩電或冰箱、洗衣機)的優惠待遇。像我這樣的位卑之人,自然難以得到公派出訪的機會,因此,直到1982年,我家還沒能用上當時被稱作新“三大件”的彩電、冰箱、洗衣機。謝天謝地,恰好那年我故鄉的建築公司赴科威特承建工程,我的堂兄和堂侄都在輸出的勞務人員之中,是他們一年後歸國,在京停留時,把購買彩電、冰箱的“指標”贈予了我。想想也是可笑,當時故鄉農村還沒有通電,買彩電、冰箱這樣的奢侈品回去,有什麼用呢?我和堂哥是在一個屋簷下長大的,小學又是同班。堂哥很為自己能出一趟國而感到自豪,感歎道:“真是想不到,你是村上第一個名牌大學畢業生,在中央單位工作了二十來年,卻還不如我這個小學畢業的泥瓦匠!”從那一天起,我就想,若是此生有機會去海外開開眼界,順帶選購一些自己喜歡而又實用的商品該有多好呀!
機會姍姍來遲。那是1991年,《十月》雜誌社由田珍穎副主編帶隊,赴北大荒的一個軍墾農場開筆會,邀請我和王宗仁、陸星兒、張韌、傅溪鵬等文友,采寫一本報告文學集。我們利用一個星期天,經黑河口岸出邊境,到對岸俄羅斯的布拉戈維申斯克市作一日遊。黑河是中國首批沿邊開放城市,中國北方的一個重要邊境貿易中心。從中國海關黑河出境口岸乘船前往布拉戈維申斯克,僅需十五分鍾。當時所謂的出境一日遊,其實也就是花個把小時在布拉戈維申斯克市區兜一圈風,主要的項目是逛邊貿市場,事先並不要用人民幣兌換盧布,而是以物易物。我們帶過去的僅是泡泡糖和阿裏達斯等品牌的服裝、運動鞋而已,換回的是呢質服裝、禮帽、手表、望遠鏡之類。給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一個俄羅斯姑娘與我擦肩而過時,右手摘走了我頭戴的一頂太陽帽,左手塞給我一塊女表,沒等我回過神來,她就上了停在路邊的私家車,飛也似的一溜煙不見了蹤影。一頂普通的太陽帽當時僅值幾元錢,交換沒商量得來的一塊小巧的金色女表,後來給我妻子戴了許多年也沒壞。
應該說,那次布拉戈維申斯克市一日遊,同伴們都滿載而歸,分外亢奮。在回到軍墾農場時,農場招待所一位服務員問:“怎麼樣,這趟 ‘海蘭泡’收獲不小吧?”“海蘭泡?”我們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服務員這才告訴我們,布拉戈維申斯克市原屬中國,本名“大黑河屯”,俗稱“海蘭泡”,1858年《中俄璦琿條約》簽訂後被帝俄割占後,才改名為布拉戈維申斯克市。聽到此,我不免有些沮喪,心想,滿以為這次是有幸出了一趟國,哪知一百多年前,那還是屬於咱老祖宗的海蘭泡呢!因此,我還是期待著嚴格意義上的出國旅遊早日到來。
我第一次出遊的國家是越南。其實,那也是一次應文友之邀,赴雲南采風期間組織的出境三日遊。我們是臨時在邊境口岸辦的手續,沒有持個人護照和出國簽證。那是1997年。正是從那一年開始,根據國務院1996年10月15日發布的《旅行社管理條例》,旅遊管理製度順利實現由一、二、三類旅行社向國際旅行社、國內旅行社的轉變,私費出境旅遊才迅猛開展起來。最早對中國旅客開放的是新加坡、馬來西亞、泰國、澳大利亞、新西蘭。因此,在我2000年、2001年遊覽了這五國之後去美國,就隻得打商務簽證的“擦邊球”了。等到我2004年退了休,父母已駕鶴西行,女兒則留美歸來,沒了任何經濟負擔,就加快了去海外旅遊的進程,連續十一年下來,除港、澳、台地區外,我偕妻子童心已走了五十多個國家。2008年末,我在《浪漫台曆》(載《中國老年》2009年2月號)一文中曾這樣寫道:“我和妻子早就有一個約定,趁腿腳尚靈便時,每年自費出境旅遊一次,每年的新台曆就選用出境旅遊時的合影來製作。前不久,有位老朋友到我家來,接連翻看了我和妻子的九本雙人台曆,對我倆手牽手金字塔下、好望角上、盧浮宮前、珍珠港口……讚賞不已,說你倆都退休了,還這麼浪漫呀!我說,年輕時想浪漫,但哪有條件啊?我倆1967年結婚,窮得連一張結婚照都沒有拍,鑄成此生的一大憾事。現在我們享受改革開放的成果,就有了浪漫的條件啦!這時,愛唱歌的妻子,竟會心地哼起了流行歌曲:‘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直到我們老得哪兒也去不了,你還依然把我當成手心裏的寶。’是的,一年一本的雙人台曆已成了我倆心愛的傳家寶。但願老朋友們再過十年、二十年到我家來,還能看到我和妻子‘一路上收藏點點滴滴的歡笑’,把新的浪漫台曆展現在朋友們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