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你……
突然電話被對方掐斷了,他覺得那個沙啞的聲音很耳熟,哦,他明白了,是劉元新。他威脅說明了什麼,他想幹什麼?
江成的眼睛一直被這一天的淚水燒得灼痛,想忘記又不願放棄。寂寞的世界從此籠罩在心裏,迷路的心,就像那四處流浪無歸的雲。癡情依依,悔恨依依,隻是為了留戀那溫存的過去?懺悔與懊喪同在,沒有什麼可以靠一靠的一棵樹,甚至朋友,甚至親人,甚至睡眠也不能撫慰你。若有若無的情欲,再也挽不住那種瀟灑,饑饑渴渴總有難,追名逐利總成空,恩恩怨怨猶未了,平平淡淡才是真。騙人的與受騙的、傷害的與受害的、汙辱人的和被汙辱的、愛著與被愛的還在延緩著人間的喜怒悲歡。我怎麼辦?放眼望:灼灼雙眼淚空洗,滾滾紅塵覓知已。山盟雖在無鴻雁,有緣相逢風波起。紅顏一怒憤世去,忍看前路仍淒迷。多少往事傷心後,夢裏悲挽骨肉離。
不知過了多久,江成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他長歎一聲,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向楠。
她怎麼會走這條路?唉……
都是男人逼的。你說她夾在兩個男人之間有什麼辦法?在這一點上,你和他一樣,都是凶手!
凶手?真有意思。江成遺憾地長歎一聲。
不過,現在江成覺得心上的石頭總算落了地。他站起身子,聲音沙啞地對她說:“向楠,非常感謝你給我送來這封信。現在我是一個真正的窮光蛋了,無事一身輕了。我被她騙得體無完膚了,真慘呀,你也看到了,你走吧!”
我必須這樣做。我知道你不會從此倒下去。隻要你的精神不死,誰都可以東山再起。他是想從精神上打敗你。
江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東山再起?”江成懷疑地說。但他覺得她永遠無法知道他的內心世界。一個孤高清傲的男人所承受的痛苦和創傷。江成現在惟一能回憶起來的就是她那雙眼睛黑得那般朦朧,深藏其中的陰謀又使它幾乎變成了狐狸色。她的愛多麼勇敢,而他又是多麼卑鄙。她哪是愛,而是以愛的名義侵吞他的血汗呀。還恬不知恥地說我授權給了她,哦,還在公證處公證了我的授權書。天方夜譚呀。
向楠站在門口:“我得回去了。我回去告訴他一聲。她說。
告訴他?他是誰?江成驚異地問道。
向楠說:“劉行長要帶我回家。他說想讓我做他的女兒。我跟他呆了一會兒。”說著,她的臉上掠過一絲茫然的微笑:“我想知道你那天同他談了些什麼。從那以後,他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兒,我都漸漸地開始喜歡上他了。一旦你對他有所了解,你就會發現他的確是個很有能力的人。”
我真為你高興,向楠,你終於找到了你的父親。真的,我一直這麼看。江成一邊說一邊朝門邊走去,低頭看著她。
其實我並不希望是這樣。她笑了笑,像個小女孩似的將麵頰送到江成麵前,讓他親吻她。她的表現是一種渴望,一種真誠的呼喚。
江成想吻她,但他又轉過臉去:“你走吧,再見向楠。”
你需要我的時候一定說話,我不會絕情的。
你走吧,別再讓我難受了好嗎?江成的聲音都變了調。
向楠走了。江成走到窗前,打開窗戶,默默地站著,愣怔了半天,將黃曉依的信一點一點地撕成碎片,撒到窗處。他痛苦地罵道:“媽的,黃曉依,你,你不應該死呀!”
麵對這樣的打擊,江成如何開始新的生活,他又如何開始新的認識。江成同其他許許多多身陷痛苦的人一樣,忘記了秋天是個成熟的季節,而煞費苦心想追回春天的激情的男人無絲毫區別。現在江成明白多了。一個正直的人是沒法與魔鬼打交道的。江成同桂玉和孩子們在一起生活的時間還很長很長。那是真正的生活。現在江成明白了黃曉依的話的真正含義。被騙與騙人都是讓人不能容忍的失誤。江成深深吸了口氣,涼意直穿他的肺部。真讓人不舒心啊。忽然,江成急著想回家。在他驅車回家的路上,天氣突變,雪很快下了起來。當江成拐進他家的車道時,地麵已經鋪上薄薄一層白雪。江成把車開進車庫前停了下來。坐在車裏,抬頭望著他的家。每一扇窗戶裏麵都亮著溫暖的燈光,射出一束束希望的亮光。父親的車停在大門口。江成下了車。打開車庫門,門上的鉸鏈同往常一樣嘰哩嘎拉響了一陣子。江成又鑽進車,把車開進車庫。他下了車,小偉卻出現要江成的麵前。
小偉說:“爸爸回來了?”
哎呀快進屋,外麵冷呀。
爸爸,我想跟你談談!
好呀,我的兒子長大了,哎,我聽說你加入美國籍了?
是啊,我正想跟爸說呢。
說什麼,你來了個先斬後奏。我總覺得你還是中國人。
那是,我也為了圖發展。改變國籍,並不能代表就改變了膚色,我的血仍然流趟著你的血液。中國人的血液啊。小偉說。
好極了。江成激動的說,接著又壓低了聲音,“你是回來給你媽過生日的吧?”
爸爸,你給媽媽買的禮物呢。你看我為媽買了一塊美國生產的手表。說到這兒,他就拿出來讓江成看了看。
江成朝他笑了笑:“我給你媽的禮物是一枚項鏈。可是她拒絕接受。不過我還是訂做了一件很考究的衣服。”
小偉接過來,看了看,然後抬起頭來說:“我先讓媽高興一下。”說著他朝家跑去。
江成笑了笑,然後他點上一支煙站在雪地上,他心裏很苦,他沒有勇氣走進這個家了,雪越來越大了,鋪天蓋地,奇冷無比。可是江成一點兒也沒感覺到冷。
江成一個人在悄悄流淚,他是不想讓家裏的親人看到的,他完全失敗了,他一直不明白,黃曉依趁做愛的激情與忘情之時讓他簽字,他稀裏糊塗地就鑒了。沒想到那是一個騙局。他懊喪地蹲在雪地上。她竟然買走了他百分之六十五的股分。她是不是劉元新的一個棋子呢。
不知什麼時候兒子又來到他身邊,兒子沒有說話,而是用他熱乎乎的手攥住他的手,是用力攥的。江成扭過臉去不敢看自己的兒子,他的淚水更加洶湧起來。就像雨季點兒砸在雪地上,能夠聽到飄落的聲音。
爸——回屋吧?小偉用手推了他一下。然後遞給一包香巾紙。
我們江成家族的人不適合做生意,心眼兒太實不行。
不,爸爸,你沒有錯,在這一點上,您隻是你忽略了你的對手。我在美國創辦了自己的公司,你去幫幫我吧?
不,我不懂英語的。去了還像個傻子。
爸,進屋吧?
父子二人直起身子,剛走了兩步,大門被推開了,一個雪人朝他們笨拙地走來。他們停下腳步望著,原來是父親。啊,父親等了很久了。